而這件衣服雖然看起來沒沾上什麽血跡,但也落著灰,一眼望過去時,他還是忍不住迴想那副畫麵,實在是難以忍受。


    段煊嘖了一聲,沒理,打算把人從車座上拎下來。


    「車現在開不了,我們先在這裏歇一陣,看有沒有辦法解決。」


    接著,他沒等鬱酌開口,又語氣平常,狀似不經意地提起:「身上又疼了?還會不會發熱——是需要用什麽特殊的藥才能緩解,還是睡一覺就行?」


    鬱酌:!


    第23章 過夜


    鬱酌神色滯住兩秒, 手指無意識攥了一下衣角。


    什麽意思?


    身上的痛感愈演愈烈,讓他沒法集中注意力思考,沉默半晌後, 他盯著對方看了幾眼, 其實心裏還是不免有些心虛。


    段煊這樣直截了當地開口,顯然是猜到了什麽。


    不過也對,畢竟自己的狀態確實很不對勁, 就算是覺得懷疑也正常, 但他沒有想到他會直接問出來, 於是一時不知道怎麽迴答。


    更重要的是,鬱酌並不打算實話實說。


    他緩緩轉動一下眼珠, 沒迴答, 在段煊的注視中下車, 接著才慢吞吞道:「我沒找到退燒藥——」


    「本來是應該吃藥,但現在這不是沒有辦法了,我休息休息就好。」


    地麵泥濘,段煊穩穩扶了他一把,手指擦過鬱酌的手腕, 立即感受到滾燙的溫度傳遞過來。


    見對方顧左右而言他,他擰起眉,心中隱隱焦躁,情緒不明,下一秒,抬眼對上鬱酌的目光時, 又微微頓住。


    算了。


    他不知道是第幾次在心裏這樣說, 壓下情緒,看對方站穩之後, 率先進屋檢查:「雨還沒停,進屋再說。」


    近郊區的住戶不算少,大多是獨棟多層的自建房,修建在不常有人經過的地方,僅能一輛車通過的泥濘車道向前延伸。


    門前的泥巴地坑坑窪窪,房子裏空無一人,裏麵的東西也被掃蕩幹淨,不知道是屋主逃命時帶走了,還是後來路過的人進去搜刮過,總之隻剩下一個空殼。


    仔細檢查過房內每一個角落,段煊放下心來,在房間裏架起火。


    窗外陰雨連綿,即使在白天也顯得天色黯淡,幹柴被淋濕,等了好一陣才艱難地躥出火苗,被風吹得隱隱閃爍,半晌,在牆壁上映照出一層暖光,溫度也逐漸升高。


    「你去哪兒?」


    段煊關緊窗戶,見鬱酌要往樓上走,皺了皺眉,叫住他,「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單獨行動。」


    「我想去看看浴室有沒有水。」


    鬱酌腳步一頓,站在樓梯上垂眼看他,迴答完問題後,彎了彎眼睛,「你要是不放心,可以一起上來。」


    段煊:……


    沉默幾秒,他最終還是跟著上了樓。


    隻不過意料之中的,這裏的各種設施都長久廢棄,既斷水也斷電,想舒服地洗個澡幾乎不可能。


    這幾天的生活對鬱酌來說實在是有些艱苦,先是連續不斷地趕路,好不容易找到休息的地方,又淋了近一整天的雨,褲腳的泥水結成塊,整個人灰頭土臉的。


    他舉起袖子嗅了嗅,幹涸的血跡味道不算好聞,和雨後的潮意混雜在一起,讓人受不了。


    於是鬱酌站在浴室門邊揉了一下手指關節,肩頸處隱隱作痛,喘了口氣後,眼巴巴地看向段煊:「段哥。」


    他聲音很輕,臉色隱隱蒼白,顯得眼仁更加漆黑。


    被用這樣的眼神盯著,段煊懂他意思了,默不作聲地站定半晌後,他看不出表情地睨了對方一眼,接著便朝鬱酌揚了揚眉。


    「等著。」


    水管幹涸堵塞無法使用,但後院的蓄水池還是完好的,段煊人工供水,雖然水源不怎麽充足,隻用毛巾擦一擦還是足夠。


    洗完頭後,鬱酌身上的血腥味總算淡去幾分,又脫掉了那件摧殘後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外套。


    段煊扔過去一條毛巾:「頭髮擦幹,先下樓吃點兒東西。」


    樓下的火堆燒旺了些,將整間房燃得暖烘烘的,與屋外帶著寒意的細雨徹底隔絕開。


    下樓後再次檢查門窗,段煊把鬱酌在火旁按下坐好,遞給他一盒開好的罐頭,接著捏了捏他的後頸,打量幾眼後道:「現在感覺怎麽樣?」


    兩人對這事已經心照不宣,鬱酌雖然不肯承認,但也沒嘴硬,按了一下手腕,沒抬眼就開口迴答。


    「疼的。」


    「疼就把頭髮擦幹,你如果就這樣睡一晚,我們明天也不用趕路了。」


    段煊眉骨壓低,捋了一把對方濕漉漉的發尾,把鬱酌肩頭的幹毛巾蒙在他腦袋上,使勁搓了搓,動作看起來有些粗暴,卻也注意著力道。


    被水珠拍了一臉,鬱酌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調整好姿勢後,心安理得地向後仰了仰,半張臉被火光染上一層暖色,嘴上又說:「謝謝小段哥哥。」


    整理完後,窗外已經徹底蒙上一層暗色。


    他們在這裏暫住,沒有帶任何裝備,段煊不放心夜間的安全,心中始終警惕著,沒打算休息。


    鬱酌倒是早就升起倦意,眼皮沉重,又被周身湧動的不適刺激著神經,上床後,臉色間浮現出病態的蒼白。


    他看向段煊:「段哥,你不睡嗎?」


    段煊指了一下門口:「沒有防護,我在這兒看著,你睡吧。」


    見對方這麽說,鬱酌沒再說其他的,盯著躍動的火光看了幾眼,又突然想起什麽:「你手上的傷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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