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個時候才去找人,對方如果不是僅靠自己就能夠脫身,那就是屍體早就涼了半截,說不定都進了喪屍的肚子。


    ——他能堅持這麽久嗎,又或者,他有沒有十足的把握逃出來。


    雨水毫不留情地往地上砸,鬱酌沒有刻意避雨,好不容易幹了一點的衣服又重新浸滿了水,一片冰涼,倒是將他身上的溫度降下去些。


    身後,一隻喪屍行動緩慢地跟著他,兩人的距離拉長又縮短,就這樣距離不遠不近地走了好一會兒。


    半晌,鬱酌不知道想到什麽,猝不及防地停了一瞬。


    那隻喪屍還在繼續向前,以為自己能飽餐一頓了,張著嘴朝他走過去,下一刻就被刺中眉心,腦門上留下一個血洞。


    鬱酌用樹葉擦幹淨刀刃,手腕酸疼,渾身上下的血液也被藥劑浸了個遍,叫囂著要將他擊垮。


    他咬牙忍受著,嘴唇失去血色,安靜地朝他來時的方向望去。


    時間緩緩流逝,不遠處的天邊增添了幾分亮色,被厚重的雲層遮擋住,隻能勉強透出一層淺灰,顯得更加朦朧而灰暗,四周仍然籠罩著黯淡。


    「算了。」


    寂靜中,鬱酌沒來由地出聲。


    他發尾淌著水,睫毛間也濕潤極了,幾乎模糊了視線,在原地短暫停留幾秒後,他突然泄了氣,像是決定了什麽,小聲說了一句,「就當我犯蠢。」


    說完這句話,他立即調轉方向,徹底偏離了原本的路線。


    -


    護林屋比段煊想像得牢固。


    門鎖掉落後,簡易門栓又支撐了片刻,但也隻有短短幾秒鍾。


    圍在門外的喪屍始終不肯離開,似乎是聞到了人類的氣息,越擠越多,發了瘋一樣地撞門,而沒有了聲音吸引,房子四周也重新聚集起喪屍,將這裏團團圍住。


    很快,那扇老式鐵門就千瘡百孔,滿是凹陷地倒了下來。


    在鬱酌昏迷的那段時間裏,段煊已經摸清了這幾間房的構造,唯一阻攔喪屍腳步的門被破壞後,他並不慌亂,隻神色微斂,手中拿著那把短刀。


    房門很窄,擁擠在外麵的喪屍察覺到束縛消失,嘶吼著一擁而上,卻在門口卡了一瞬,緊接著便一個接一個湧進來。


    冰涼的雨水被風帶進來,空氣中充斥著血腥味,盡管黑暗裏視線模糊,段煊仍然能看見喪屍泛黃的眼珠。


    起初他還能夠應付,手起刀落,眉心緊皺,視線緊盯著攻擊自己的怪物,腳邊堆積的屍體也越來越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源源不斷的攻擊讓他體力逐漸耗盡,肌肉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略微急促的唿吸下,行動也越來越緩慢。


    耳邊的吼叫聲讓人心底發慌,段煊近乎麻木地充耳不聞,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衣服上沾滿血漬,臉側也濺上一道血痕,顯得神色更加冷厲,他低聲喘了口氣,接著便後退兩步,餘光瞥向身側。


    原本落了鎖的後門也即將被撞破,沒路走了。


    半晌,他沉下神色,在原地站定,劇烈的心跳緩和幾分。


    下一刻,朝身旁看了一眼後,他突然收了手,緊接著一秒鍾也沒有停留,迅速踩上搭在手邊的長梯。


    爬梯徑直通往屋頂,段煊沒猶豫,從天窗上去後立刻將爬梯推倒。


    幾隻喪屍被長梯狠狠壓住,轟然倒了一片,掙紮著動彈不得,更多的怪物則是緊緊擁擠在天窗下方,明明目不能視,卻似有所感地向上伸出枯瘦的手,看起來讓人悚然。


    坐上屋頂後,段煊短暫地鬆懈幾分,目光卻沒有移開,那群喪屍也沒有要散去的意思,聲音嘶啞,倒像是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他將刀收迴去,掂了掂之前順手別再腰間的槍,檢查一番,忍不住嘖了一聲——還剩下五顆子彈。


    緊張的氣氛不斷蔓延,他卻禁不住抬起眼,往後門的那條小路看了看,天色灰暗,視線不算清晰,但能看出路上空無一人,僅剩的一小片地方被喪屍的身影占據。


    也是,已經過去十來分鍾,對方應該早就走遠了。


    段煊不知道是放下心來還是有些失望,緩緩地舒了口氣,子彈上膛,收迴目光後垂眼看著腳下。


    屋裏屋外都擠滿了喪屍,剛才的砸門聲動靜不小,估計把方圓幾裏的怪物都引了過來,這時候鋪天蓋地地圍在下麵,一個小山坡也擠出了喪屍圍城的架勢,一點縫隙也沒有,密集得讓人眼疼。


    而這些行屍走肉雖然行動僵硬,但勝在是個永動機,垂涎著屋頂這一點人味,口水不住地淌,一圈一圈往裏麵擠,居然緩慢地堆成了一個斜坡。


    「操。」


    段煊挑了一下眉,就算心中有了預料,但還是忍不住暗暗罵了一句。


    生死有命了。


    暗沉的天色下,空氣中滿是潮濕的泥濘氣息,血腥味翻湧,他下頜線條緊繃,合上彈殼後,手指搭上扳機,雖然這樣想著,心裏卻無比清晰地知道,現在這情況,自己就算插翅也難飛。


    用不用□□已經不重要了,不出幾分鍾,陸續有幾隻喪屍順著斜坡爬上來,張口想狠狠咬住他,又在一聲槍響後滾了下去。


    幾秒鍾後,又是幾陣槍聲。


    轉眼之間,段煊手裏隻剩下最後一顆子彈,他眉骨壓低,沒再將這顆子彈用在喪屍身上。


    他向後退了幾步,房頂視野寬闊,黑暗中隱約能窺見山巒,不遠處雲層厚重,隱隱透出幾點暗光來,此時淩晨,陰雨連綿,仍然算得上是黑夜,而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失去意識的行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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