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柏崢點著頭,慢騰騰地下床,再慢騰騰地披上外衣,又慢悠悠地洗漱,最後再慢慢喝廚房送來的雞絲粥。


    最後隨手拿一卷書坐在碧落院院中躺椅上。


    又一次閉上眼。


    這感覺像是迴到了縣學的值舍小院一般,那時也是這樣少有時間能偷得浮生半日閑。隻不過那時,他身邊總有人如影隨形。


    ……


    青竹從外頭進來:「少爺,王爺在門口等您呢。」


    謝柏崢便隻好去赴佳人的約。慶王殿下的車架寬敞豪華得多,隻是霍靖川總要與他一起挨著坐,一直都是這樣格外黏糊的勁頭。


    謝柏崢才剛坐下,便落入了某人懷中。


    「才睡醒?」霍靖川明知故問,又勾著人手指說:「你真不能搬來王府麽?」


    謝柏崢搖頭。


    他當初住在國公府是為了查她母親的身世,國公府嫡女被養母帶在鄉野間長大,其中必定有什麽緣故。


    即便是外祖母與瑛國公夫妻緣盡,可為何在自身油盡燈枯之時,做的最後一件事是將女兒送出京城,她寧可託付給旁人,也不願讓瑛國公這個父親知道女兒的存在。


    若要搞清楚這個,就得知道她為何要和離。


    陳年舊事,經年已久。


    前些日子又忙著,始終沒什麽進展。


    「我剛到京城時便給家中寫信說過國公府之事,想從家中問出一些消息。」謝柏崢道:「可是我父親卻將此事瞞著祖母與母親。尤其是母親,我想他二人在麵對這件事的態度上,或許都受過一些誤導。所以當初他們一個中了舉卻不想著考進士,一個拒絕了姨母的照料。」


    「想來是盛京城中——或者說國公府中,有人不想他們留在京城。」謝柏崢笑問:「你猜這人是誰呢?」


    霍靖川:「猜對有獎賞麽?」


    謝柏崢笑笑。


    「我料想你遲早要查這事,早就叫人暗中調查。」霍靖川從馬車的暗格裏取出一封密報,他道:「這上頭寫的其實與葉文彬同你說得差不多,隻是有一樣想必永安侯府沒查到,與永安侯府的另一位嫡女,也就是寧遠侯府的侯夫人蘇依瀾有關。」


    「蘇依瀾的出身,在京中不算秘密。他原是瑛國公的小妾所生,隻是親娘死得早,所以才自小受蘇依瀾教養,與嫡女無異。」


    「京中人都說,這是瑛國公夫人這嫡母做得好,連庶出的女兒也視如己出。」


    「實際上呢?」謝柏崢問。


    「實際上蘇依瀾那個小娘是不是確有其人都難說。」霍靖川道:「蘇依瀾的的生辰八字,在她議親時與她在閨中時慶賀的生辰不是同一日,相差半年時間。」


    「你的意思是……」謝柏崢疑惑:「可你是怎麽查到她出嫁之前是何時過生辰的?」


    「這個簡單。」霍靖川道:「京中疼女兒的人家,是從女兒剛出生就開始攢嫁妝的,通常都會在逢女兒生辰時格外添一些。瑛國公夫人每年六月初都會買幾個鋪麵,然後再去珍寶閣打幾樣值錢的首飾頭麵。」


    「另外,再去城東的東鳶樓叫一桌席麵到家裏,每年都有一道長壽麵。」


    「這個習慣被蘇依瀾延續到了出閣之後,隻不過訂席麵的不再是瑛國公府,而變成了永遠侯府。」


    霍靖川說到這裏,馬車剛好停了下來。霍靖川撩開馬車的車簾:「王妃,東鳶樓到了,賞臉陪我吃碗麵吧?」


    謝柏崢望著馬車外的酒樓,麵露猶豫。


    霍靖川卻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牽著人的手強調:「我陪著你。」


    謝柏崢神色略略一鬆,跟著霍靖川上樓。慶王殿下要用膳,自然是早就叫人訂好了最大的包廂,臨街而坐。


    謝柏崢未免自己胡思亂想,便繼續與霍靖川說正事。他問:「那她議親時用的什麽生辰八字,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那個啊……」霍靖川神色收斂,似乎不太願意說:「因為偶然查到瑛國公夫人拿你的生辰八字去找人算姻緣。我一時生氣,就將人綁了,叫他一定要算出一個世間罕有的孽緣,好叫人歇了心思。」


    「順藤摸瓜,就查到了當年的事。」


    「……」謝柏崢:「哦。」


    霍靖川不高興道:「你這是什麽態度?你早就知道了?你……不會和女子成親的,是不是?」


    「自然不會,你別亂想。」謝柏崢堅決否認,順便再順一把毛:「你昨日不是才說你我是國師算好的姻緣麽?」


    霍靖川聞言,麵露喜色。


    他還要拉著人說幾句好聽的話,最好是能承認這輩子謝柏崢都隻會喜歡他一個人。可謝柏崢卻望著樓下出神,霍靖川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怪道:「你在看誰,那女子?」


    謝柏崢解釋:「她是寧遠侯府的獨女。」


    霍靖川挑眉:「董繼榮的遺孀?」


    謝柏崢點頭。


    看樣子,顧靜瑤這是在買藥?


    可怎麽身邊也沒個人。


    霍靖川叫人去打聽,很快便有人迴話:「迴王爺,那位夫人買的是坐胎藥。藥方抄來了,在這裏——」


    霍靖川接過來看。


    謝柏崢好奇地問:「你能看懂?」


    「尋常藥方都是那幾味藥。」霍靖川道:「從前在宮裏時被拘著,先生們上課時我不耐煩聽,便是看藥方都覺得比看那些之乎者也有意思。」


    「而且這宮中尋醫問藥不比在外頭,太醫們開的藥方都是要記檔的,所以輕易不敢亂開藥。他們總要把每一味藥是什麽療效,為何是這個劑量都與你說得明明白白。病人同意了,才能照方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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