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最近幾日,百吉很不對勁。


    他總是頻繁出府,就連府裏的管事也提醒我,小心他偷拿銀錢逃跑。


    我倒是不擔心他會偷錢,而是擔心他在打聽許桑衡的事。


    罷了…


    我素知他跟了許桑衡多年,早已有主僕情分,如今許桑衡蒙難,顧府對他落井下石,生父對他不聞不問,就連我也從未去看他一眼,當真是眾叛親離,陷入絕境。


    也隻有一個小僮僕依舊記掛他。


    我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還囑咐府裏管事,不用理會百吉。


    因隻要百吉每次迴來,沒有對我說什麽。


    便證明,許桑衡依舊沒死。


    23、


    又過了一段時間,冬已至深,雪下得很大,綿綿密密地鋪住了路道,我便更窩在房裏不肯出門了。


    梅若笙倒是常會不辭辛苦地冒雪過來看我。


    因我吩咐過不準閑雜人等進府,梅若笙竟就堅持在雪中站了大半日,待我終於鬆口派人迎他進來時,他的腿腳都有些發僵了。


    我撇了一眼他,就繼續趴在榻邊教烏朔打牌。


    烏朔雖然武功高強,但在這方麵很沒有天賦,但他樂意陪我做我喜歡的事情,所以即使被我貼了滿臉的紙條,還是樂此不疲地繼續跟著我打。


    直到下人帶著梅若笙進房,他才轉過臉,瞪眼瞧向梅若笙。


    梅若笙表情也不大好,尤其是看清我居然在和烏朔打他之前教給我的雀牌時,神情明顯寒肅下來。


    「清妙…」


    「這位是?」


    梅若笙剛開口喚我,烏朔就先問起我。


    倒是忘了,烏朔還沒有同梅若笙打過照麵。


    我正不知如何解釋我同梅若笙之間的關係,烏朔竟搶先一步,自作聰明地站起身,沖梅若笙行了一禮,大咧咧地喊了一聲,「哦,我知道了!哥哥好!」


    梅若笙聽到這句「哥哥」,本就被凍得有些發青的臉,竟是愈加青了,狹長的瞳仁驟地縮了一縮,迸射出淩厲的冷芒。


    「阿朔,你亂喊什麽,這位是梅大人。」


    「咦?」


    烏朔瞅瞅梅若笙,又瞅瞅我,恍然道,「原來他不是你哥哥啊,我以為他是你哥哥!你們都穿著白衣服,長得又都好看,像兄弟。」


    烏朔說著說著又紅了臉,「在北狄,媳婦的哥哥,丈夫也要喚做哥哥的,所以…對不起!妙妙寶,我叫錯了!」


    「沒事。」


    我有些無語。


    梅若笙卻幾不可聞地皺起眉頭。


    「梅大人來此所為何事?」


    我怕烏朔又瞎說什麽話,惹梅若笙不快,便主動問他。


    梅若笙稍稍緩和下來,「無事,近來雪大天冷,我想到你,便來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點兒了,勞煩梅大人替我謝謝君藥先生,他的藥很有用。」


    我這話倒並非客套,此前君藥也給我開過藥的,但那個時候的藥並沒有現在的藥管用。


    梅若笙點頭稱好。


    我便派百吉奉了清茶過來,又拉著烏朔陪我繼續打牌。


    梅若笙沒怎麽喝,捧著茶盞默了幾瞬,才突然對我道,「清妙,元靈死了。」


    我沒有吭聲,隻拿牌的手猛地一顫。


    「他也要死了。」


    梅若笙的聲音有些飄忽,雖我努力豎起了耳朵,但不知為何,仍聽得不大分明。


    「應該是熬不過今晚了。」


    「雖然我不喜歡他,但我希望,你能夠見他一麵。」


    「他有些最後的話,想要對你說。」


    第076章 死別離(六)


    24、


    梅若笙說罷,就不再多言了,他走時特意看了眼我身旁的烏朔,對他道,「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烏朔看向我。


    我點了頭,烏朔便隨梅若笙出去了,兩刻功夫後才迴來。


    我這時正在收攤在臥榻上的雀牌,烏朔默默蹲在我旁邊,陪我一道收。


    「他跟你說了什麽?」


    我問烏朔。


    「沒,沒什麽。」


    烏朔的神情其實明顯不自然了,但我那時卻並未有注意到,隻是應了一聲就又繼續麻木地收著牌。


    烏朔忽停了動作,轉過臉,靜靜凝視我,眸光複雜。


    「你為何這麽看我?」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灼熱,我不由出聲問道。


    「你好看。我喜歡你,所以,我想多看你。」


    烏朔老實迴答。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就是在冬天,現在,也是冬天。」


    「嗯。」


    我心不在焉地迴答。


    烏朔後來好像還說了些什麽話,我沒有仔細聽了。


    因我一直在想,許桑衡。


    梅若笙對我說,許桑衡恐怕熬不過今晚了。


    25、


    今夜雨雪交加。


    天氣十分不好,偏還又冷得厲害,便是百吉給我披了一層厚實的大裘,我仍是覺得凍,朔風像是刀子一樣,從車簾的縫隙裏刮進來,一下一下地刺痛著我的皮肉。


    「公子,路滑,小心腳下。」


    下馬車時,百吉攙扶住我。


    我垂著眼問他,「可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但獄卒說隻能進去探視半個時辰。」


    許桑衡所犯之罪並無卷宗,因他是由太子親自受審的,我不清楚容望是不是像杜聽寒所說的那樣,會命令獄卒偷偷害死許桑衡,但不知道是許桑衡命硬,還是有何旁的原因,總之,這麽多時日過去了,他居然都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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