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沉沉噩噩…許是思及前世之事,心生委屈,加之之前咳得實在太厲害,胸腔現下悶痛難當,直到一股溫意從我心脈處慢慢散開,我才好像舒服了一些,肩上也傳來了有些熟悉的碰觸感,我微微拱了下身子,索性賴在了這人懷中。


    第021章 深宮質(七)


    35、


    「梅若笙,你這般私帶暗衛進宮,真當這皇城的禁衛軍是擺設麽?今日之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是容望的聲音,又吵又急,含著滿腔憋悶的怒火。


    「我乃皇子少師,四殿下你該尊我一句老師,或是,梅大人。」


    梅若笙淡淡應聲,語調依舊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全然不在意容望的責難。


    「嗬,梅若笙,你別以為我不知你心思,自你接管武德司後,便藉由這些暗衛專權行事,大宣的稗官朝臣,遭你毒手者,不計其數!我父皇能容得下你,不代表我也能忍你,你最好別被我抓住什麽把柄,否則…」


    容望那向來玩世不恭的語氣中,此時此刻竟透出一絲狠戾,「我絕不饒你!」


    「武德司乃聖上成立,長使之位亦由聖上親封,四殿下不服,大可去向聖上陳訴,何苦同我置喙不休。」


    梅若笙古井無波的話腔中,終於帶上了些薄怒,卻不是為容望…


    而是…


    「黑羽,你既已為他輸送完了內力,還抱著他不放作甚?!」


    武德司…


    這是什麽?


    話本中從未提及過這個,但聽容望所言,這應是…應是皇帝設立的某處監督朝臣的秘密機構罷…梅若笙…梅若笙同武德司又有何聯繫?


    我頭疼欲裂,企圖從他和容望的對話中拚湊出一些信息,但卻是徒勞無功,因為我實在虛弱,就連眼皮都好沉好重,我用盡了力氣,才勉強掀開半邊眼皮,後知後覺地瞧見自己現在正被一個男人半摟在懷中。


    他寬大的手掌正抵在我的心口,從中源源不斷地為我輸送內力。


    這內力很是奇怪。


    不像那些遊俠雜說的話本子當中常描述的那種,剛強雄渾之力,反而極陰極柔,恰能壓製住我體內的熱意。


    我好似舒服了些,嚶嚀一聲,將眼皮睜大了,想要看清楚抱著我的男人。


    36、


    可惜,這個人戴了麵具,我看不到他的臉。


    男人臉上的黑鐵麵具極大,漆如石墨,堪能覆蓋住男人的整張臉,口鼻處卻又鏤空了一些,連接在脖口的鐵管則尖尖凸起,煞為駭人。


    隻不過,男人露在麵具外的那雙烏黑瞳仁,卻極是清亮溫潤。


    我尚還未來得及思考,那名叫黑羽的黑衣人便鬆開了我。


    他好似不會說話,隻衝梅若笙點了點頭,就兀自退隱到一旁。


    我這時方才看清周遭一切和帳頂花紋。


    竟然是迴到了蘭華苑內殿的臥房當中。


    隻這小小的的臥房裏,現下竟擠滿了人,有低頭不語的幾位太醫,有跟隨容望前來伺候接應的春喜和幾位旁的太監宮娥,還有,雖與我相隔頗遠,卻一直在默默注視於我的梅若笙。


    我側頭向外看了一眼,那黑衣人已經不在了。


    想來,應該是某種暗衛之類,隻在主人有需要時才會出現,說不定正是他們剛才所提的……武德司之人…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想來也隻是我昏厥不清時所犯的錯覺…


    我揉了揉眼睛,訝異發現自己受傷的手指也被人上過藥了。


    元靈元熙也正在一旁躬身伺候。


    而容望見我醒了,立時飛奔至我床側,拉住我的手,切切問我道,「妙妙,你到底怎麽了?何故會忽然暈倒?你生了什麽病?為什麽不舒服都不告訴我!」


    大概是太醫跟他說了什麽,容望不再像前幾日那般同我賭氣了,眸子裏全是說不出的擔憂。


    我懶得理會,無非還是那些個陳詞濫調,短命之兆的車軲轆話,我聽都聽膩了,可不知是不是我的表情實在太過平靜,容望眼中的擔憂居然一點一點化作心疼,幾息後,他竟攬我入懷中,輕撫著我本就不剩多少肉骨的脊背,寬慰我道,「別怕,妙妙,宮裏有最好的太醫,最好的藥材,無論你生了什麽病,都會好起來的。」


    我低垂眼睫,默而不語,任他抱著。


    「還有,你以後別總摳弄自己的手,今日都流出血了,太醫說給你敷過藥了,讓我瞧瞧,血可止住了?」


    容望拉住我的手要看。


    我這時才動了動身子,不想讓他碰我,容望哪裏肯依,將我的手攥得更緊,掙動間,袖口飛起一角,堪堪露出右腕腕骨那塊鮮紅的燙疤。


    落在胎記的那塊斑痕之中,猶如紅梅印血,生生紮眼。


    容望呆了一呆。


    他目光有些發直地盯著那塊燙疤,好半晌才開口問我,「許清妙,這塊燙疤…是如何來的?」


    「我記得,當初我寄居於北燕王府時,你手腕上還沒有這塊疤痕的。」


    37、


    這塊燙疤是對我年少癡心一場的懲罰。


    不僅在手。


    亦留在心。


    其實,我並不喜歡身上留疤,但我天生便是疤痕體質,極易受傷留疤,所以我十分愛惜自己的身子,平日裏隻要是傷了磕了,都會立即用藥細細塗抹,連死皮痂印也會用特質的軟膏祛得幹淨,除了腕間的那塊燙疤,整個身子上都未曾留下過何傷痕,因我總覺得好好的身體若留了疤,便是如同白璧蒙塵,看著十分的不舒爽,若像許桑衡那般渾身是傷則更是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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