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的幽香,像極了凡香燒到最後一點尾梢,擴大人心裏不安同時催發了不切實的妄想及慾念。


    大片鮮血從喉嚨咳出。


    一咳就止不住,和以前吐血感覺不同,他有預感這次真要gg了。


    白雪皚皚高峰山頂,一株佇立風中的矮樹,經霜打雨降,景色除空寂外兩顆紅色琉璃海棠花,綴入其中,如此奪目,讓人驚嘆造物主巧奪天工的創造力。


    滴在雪地裏,殷紅色——開在雪裏的腐敗之花。


    顧景然迴頭看到就是觸目驚心的這一幕,他嚇得魂飛魄散,不顧一切衝進雪地裏,兩手顫顫巍巍托起薑恆的身子。


    他聲音顫抖道:「師,師尊!」


    他眼眶猩紅,眼底真情實意蓄滿了淚珠,顧景然上一次哭是在無悔涯的禁河裏,肺嗆灌滿了水,那種窒息的感覺太難受。


    每唿吸一口心都揪著痛。


    薑恆道:【小七,我真沒想到你在不靠譜這方麵能這麽靠譜。】


    薑恆腦子裏第一時間浮現的不是小世界毀滅,任務失敗,死都死了哪能想這麽多。


    他的分手炮,這下真的打不上了!


    豆大的淚珠滴在他臉上。


    薑恆神情平靜:「哭什,什麽……」


    他不懂,有什麽好難過的。


    多年夙願成真,不該喜極而泣,也對,定是太高興了。


    「顧景然,人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咳咳,我也是,我不恨你,也不怪你,隻求你一件事,別把過錯當做理所應當,我要你……」


    最後一句話,薑恆說的格外平穩,態度認真,語氣冷幽。顧景然仿佛看見當年細心教導他那個仙君,薑恆光冷了言語就能叫顧景然心慌。


    山頭的雪更猛了。


    顧景然抱著人,跪在滿天白雪中呢喃細語詢問道:「您,您說什麽,風雪太大了,我聽不清。」


    「您說什麽,您再說一遍?」


    「師尊——」


    「師尊!!!」


    顧景然費解,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薑恆鼻息之間。


    猝然收迴手!沒,沒氣了?


    他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出聲道:「你再不說話我就下山把那些擾人心煩的半吊子都殺了,我再把他們的屍體一個個吊在城門上,他們不是說我像個惡鬼嗎,那我就把惡鬼該做的事情都做一遍,你知道我很壞,燒殺搶掠什麽壞事我都做,我是魔修。」


    魔修天生做盡壞事。


    「你知不知道,我天生恨你如模樣,你總能如此輕描淡寫看淡所有事情,而我卻要裝作不知道自己什麽秉性,把那些我最厭惡的事情都做一遍。」


    顧景然情願沒有一開始的初遇,不要拜在薑恆門下,不要因為仙君聲名遠播而心生仰慕之情,沒有前因就不會有後果。


    或者根本不要有什麽重生。


    一開始死在那個荒蕪之地,化作一丟白骨,為蟲蛆啃食。


    顧景然難耐低聲哭泣:「師尊,師尊,我不要你醒過來啊,你打我,你罵我,我十惡不赦,你不是恨我嗎,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跪地,滿目瘡痍,哭喊的聲嘶力竭,最後隻有一句,「求您了。」


    似乎想起什麽,他用匕首剜出胸口那顆內丹,血肉剝離,雖這些年做盡惡事,那顆內丹不染塵埃般泛著金光。


    顧景然扒開薑恆的嘴想把內丹餵進去。


    還沒塞,他自個先受不了,太髒了。他坐在峰頂上,哭得像個孩子,一隻手摸著眼淚,一隻手摟著人,吹了一夜晚風,直至第二天黃昏落幕。


    隨手丟棄的內丹掩在了白雪中,身上殷紅血跡已經幹涸,壓在心底的最後一根稻草,點燃成了灰燼,冀望埋在泥土地表。


    顧景然抱著薑恆屍體走出了清峰山,他腦子不斷放著薑恆死前說得最後一句話:「我要你……」


    生不如死?


    早已經生不如死了。


    償還罪孽?


    是了,他做了太多錯事了。


    師尊死了,顧景然的心跟著一塊死了,他不懂到如今還活在世界上的意義,好似所有一切突然沒有了意義,報復沒有心中淋漓痛快。


    他消逝快得像一顆流星,誰也抓不住。


    天宗,屬於清光仙君那一盞燈牌滅了,柳元踉蹌幾步倒在地上,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旁邊燃著的續命燈一晃全沒了。


    柳元似有感悟,急忙奔出大殿,他禦劍飛行,迎麵撞上顧景然這個欺師滅祖的混帳玩意:「把人放下。」


    「憑什麽?」


    「憑他是天宗的仙君,要不是你他今天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難道他死了你都要他不安生?」


    顧景然笑著,他道袍全數被血染紅,站在山腳下的身子不如當日在魔界站得直穩,精神恍恍惚惚,耳朵沒聽進去幾句話。


    「他是我的。」這日山腳下風和日麗,萬裏無雲,滿天飛雪冰疆萬裏,素裹銀裝,「你要阻我,我便屠戮天宗所有弟子性命。」


    數以千計的屍鬼騰空而出,猶如蝗蟲過境,隻要他稍微動作,惡鬼便會開始屠殺。


    柳元拿劍的手垂下。


    薑恆死了但沒死透,靈魂漂浮的範圍是屍鬼直徑範圍10米內,跟係統的連結在他死亡那一刻斷開,係統麵板可以看,但不能調節亮度和字體。


    他喊了幾聲,嗓子都喊疼了。


    終於不再做無用功,他總不會一直要保持這個靈魂狀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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