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兮無法,隻能一五一十講述當天雌雄雙盜在她店內的死亡經過。


    奈何這毛都沒長齊的豆芽菜,死活認定她是雌雄雙盜女兒。


    雌雄雙盜來上京城認親不成,反被張祥仁所殺。


    和這個少年交談中得知,雌雄雙盜一直和那些代國殘存下來的老弱病殘居住在彩衣鎮。


    張祥仁破瓦剌敵軍的時候,經過彩衣鎮,這雌雄雙盜為了保護族人,引開了張祥仁的軍隊,後來一直沒迴去。


    等彩衣鎮的村民再聽到雌雄雙盜消息,就是他們到了上京城,認了女兒,屍體在張祥仁家後院發現。


    林婉兮多少有點理解這位少年,執意帶她迴彩衣鎮的初心。


    按照少年的說法,雌雄雙盜是彩衣鎮的英雄,英雄留下的骨血,定是要好生照顧的。


    林婉兮解釋得口幹舌燥,說了一籮筐她不是雌雄雙盜的女兒,說得她都餓了。


    一口氣吃完少年端來的清粥饅頭,她放下粥碗,抬眼看向少年。


    “姐姐理解你的心情,但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姐姐成親了。”


    外麵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被擄走差不多兩個時辰了,不知道蕭逸塵有多擔心。


    這少年能在無影無蹤兩個暗衛眼皮子底下把她擄走,又能通過層層設卡的上京城守衛,應當也是有本事的,至少這少年不是一個人,還有同夥接應。


    林婉兮算是看明白了,這少年一根筋,對付一根筋,就得用對付一根筋的辦法。


    不能拗著來,得采用迂迴戰術。


    林婉兮接著笑著說道:“那個……你下一個姐夫的名額給你留著,我就先走了哈。”


    少年一個箭步衝到門口,擋住林婉兮的去路。


    “不行,我來的時候已經和族人發過誓了,必須把你帶迴去,不把你帶迴去,我王衝成什麽人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想迴去和那個蕭逸塵好。”


    林婉兮訕訕,好嘛,這孩子還沒傻到底。


    等等……


    王衝?


    這少年叫王衝。


    林婉兮忽然想起來,書中一個不起眼的細節,一枝梅有一個徒弟,好像叫王衝。


    一枝梅作為活躍在大俞境內的代國餘孽,打著複國旗號,到處燒殺搶掠製造事端。


    一枝梅的上麵,有一個埋伏在大俞朝臣之內的上線,那上線就是日後攛掇蕭逸塵謀反的代國細作。


    一邊誆騙蕭逸塵說薑月離是被宋錄逼死,一邊把蕭逸塵的代國身份廣而告之天下。


    以至於蕭逸塵沒有退路,不得不反。


    薑月離分明是為了保護代國族人和蕭逸塵,自殺的,隻是蕭逸塵一直不清楚其中原委。


    可以說一枝梅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均是受命於那個神秘上線,意在挑唆大俞和代國百姓之間的矛盾。


    蕭逸塵和宋錄之間的恩怨,蕭逸塵謀反與否,那是他自己的選擇,豈能被這種人左右。


    林婉兮最近一直在研究那份“死亡花名冊”不得果,沒想到東邊不亮,西邊亮,因禍得福,讓她碰到了一枝梅的徒弟。


    找到了王衝,也就等於找到一枝梅,找到一枝梅,就等於找到了那個隱藏的細作。


    林婉兮眼睛都亮了幾分,看著王衝,“你認識一枝梅?”


    話音落地,王衝頓了一下,青澀中帶著那種執拗勁散去,看向她的目光中瞬間多了幾分警惕。


    “你要做什麽?”


    反應這麽大,十有八九是一枝梅徒弟沒跑了。


    林婉兮淡淡笑道,“一枝梅的名聲那麽大,我就是隨便問問,想認識認識你們的人。”


    看來這事不能急,暫且留下來,說不定能從王衝的口中,套出一枝梅的下落。


    林婉兮折返迴床邊,坐到床沿。


    “我跟你迴去,會不會有人欺負我?”言外之意,願意跟隨王衝迴那個什麽彩衣鎮。


    王衝眸中警惕漸漸退出。


    “你是爹娘的女兒,大家都盼著你迴去呢,再說了,你是我老婆,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放心好了,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老婆”這個字眼,從這個小孩哥口中說出來,莫名的別扭。


    林婉兮皺了皺眉,算了,為了拔出隱藏在朝臣內部的那顆毒瘤,活捉一枝花,暫且先忍忍。


    林婉兮默認下這個稱唿。


    從交談中,林婉兮套出不少信息,這間客棧,是去往彩衣鎮路上的一家驛站,也是代國人設立的一個暗樁。


    平常除了傳遞情報,也為了賺點銀子,接點私活。


    林婉兮還以為這私活是什麽殺人越貨的私活,沒想到王衝說的私活,隻是幫往來商隊打打照應,引路什麽的。


    客棧房間留給商客用了,王衝直接在林婉兮的房間打的地鋪。


    熄滅燭火後,林婉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瞅了一眼黑暗中那個懷中抱著一柄劍,直愣愣躺在地上的黑影。


    沒話找話,問道,“哎,你就這麽把我擄來,蕭逸塵可是青鸞衛指揮使,你不怕蕭逸塵找你麻煩?”


    “我已經跟蕭逸塵報過平安了,他以後不會再找你了,你以後就安心跟著我。”


    王衝語氣中透著一股幸災樂禍。


    二十年前,代國和大俞兩軍對壘之際,代國遭遇天崩地裂的天災,大俞趁機滅了代國。


    在代國人心裏,恨極了大俞人,尤其是恨極了大俞皇室,以及那些出謀劃策的群臣。


    王衝的這句“報過平安”,怎麽聽,怎麽不靠譜。


    怕引起王衝的警覺,林婉兮也沒敢多問。


    ——


    夜半三更,北鎮撫司衙門燭火通明,走在衙門裏,隻能聽見腳步聲,和翻閱公函的莎莎聲,沒人敢大聲說話,氣氛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


    衙役們忙得腳打後腦勺,各地的探子紛紛匯報探聽來的消息,無一例外,沒有發現林婉兮的蹤跡。


    隻知道那個擄走林婉兮的男孩,是代國人。


    蕭逸塵臉色陰沉,靠坐在椅子裏,左腿搭在右腿上,周圍三尺之內的空氣中,好像凝結了一層冰碴子,無人靠近。


    就連跟屁蟲趙青,此時都站在了門口,聽候命令。


    “報——”


    衙役小跑進來,懷中捧著一個用軟布包裹的東西,軟布黑乎乎的。


    衙役神色稍顯慌張,單膝跪地稟告。


    “啟稟大人,門口……門口、門口發現了這個。”


    顫抖著將懷中之物打開,呈現在蕭逸塵麵前。


    軟布上黑乎乎的不是別的,是血跡幹涸之後,形成的黑紅色,軟布中間放著一節小拇指。


    小拇指勻細白皙,斷麵平整,明顯是一節女人的小拇指,而且是用刀齊整整砍下來的。


    上麵還留有一張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


    “俞國走狗,殘害我族同胞,今日收下爾等妻兒性命,算作利息,洗幹淨脖子,明日取爾等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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