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搶救室,洛寒才知道為什麽非要找心外科的醫生過來。


    林偉業自殺的方式不是服毒也不是對自己的腦袋開槍,更不是常見的割腕,而是用匕首直接刺進了心髒。


    匕首刺入的程度很深,已經刺頭了心包,割裂了心髒的供血動脈,盡管被送來醫院的時間不長,已經因為嚴重的失血兒深度昏迷。


    洛寒和華天一前一後進了搶救室,很快兩人的白大褂都白林偉業的血染成了紅色,血還在流,一時間沒有止住。


    帶著醫用口罩和手套的男醫生看到是洛寒,心裏緊繃的琴弦終於鬆了一點,如遇到救兵般道,「楚醫生,患者要馬上做手術,或許還有機會救活。」


    洛寒附身檢查他的心髒位置,「x光呢?拿給我。」


    「這裏。」


    洛寒抬頭自信看了眼,明亮的眼眸黯然下來,胸腔憋著一股說不清楚的悲涼和惋惜,「不用做手術了。」


    搶救室一片安靜,大家都凝神看著洛寒,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洛寒嘆了一口氣,雖然很不想認輸,很想爭取,但作為醫生,她很清楚林偉業現在的情況,手術已經無法起到任何作用。


    「心髒割裂,神經已經壞死, 除非換心髒。」


    這意思等於說,林偉業必死無疑。


    為什麽,偏偏選擇這種自殺方式?洛寒想不通。


    華天掰開林偉業的眼睛,檢查之後搖頭,「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兩碼事,對自己也是夠狠的,成功人士對別人殘忍,對自己也殘忍啊,哎!」


    林偉業麵色的蒼白,嘴唇因缺水而幹裂,時間這麽短,居然可以看到一層幹皮,這樣的患者他們看過很多次,不會有明顯的情緒起伏。


    但洛寒不同,這是林偉業,林熙雯的父親。


    這些天mbk收購了林氏集團,該不會是事業的打擊讓他走上了極端吧?


    這不符合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成熟男人的做事風格,更不像狡猾的林偉業能做出來的事。


    華天擰了一下眼角,「楚醫生,患者心髒脈搏還在降,很危險啊!」


    洛寒看到了儀器上的數字,心髒已經跌到了35,脈搏還剩下30,曲線越來越不穩定,隨時可能變成直線。


    這種情況下,最應該通知家屬過來跟他做最後的道別,可是……熙雯快生了,她能承受住打擊嗎?


    洛寒捏眉心,「盯著他,有任何情況馬上告訴我,我去給林夫人打電話。」


    已經很久沒跟林夫人打過交道了,記憶中是個精明理智強幹的女人,隻是可惜了。


    止血後,林偉業還躺在搶救室,洛寒暫時沒什麽能提供給他,隻能觀察。


    走出搶救室,洛寒準備給林夫人打個電話。


    「大嫂!」


    龍澤很快就趕到了,看到洛寒就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 「他怎麽樣了?」


    「不樂觀,無法手術。」


    「……哦……」龍澤暗暗的應了一個字,看著關閉的搶救室門,心裏百感交集,「沒想到會這樣,今天我才知道,熙雯的父母離婚了,今晚。」


    洛寒秀眉顰蹙,清冷的目光灼灼,「這……」


    「我也覺得很突然,但手續已經全部完成,熙雯和她媽都在我們家呢,剛過去,我還是打個電話吧。」


    龍澤頭皮發麻,悲痛和心酸交加,這一天下來,真是跌宕起伏七上八下,噓一口氣,龍澤按下了林夫人的號碼。


    洛寒不方便在這邊聽,轉身去了病房。


    過了大概十分鍾,林偉業被推去了icu,剩下的時間基本上就要數著分鍾來計算了,洛寒拍了一下龍澤的肩膀,「小澤,你現在是她們母女的頂樑柱,你要穩住局麵,尤其是熙雯,她現在特殊時期,你格外小心。」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擔,龍澤緩緩的點頭,「嗯,我知道。」


    洛寒還想再叮囑些什麽,但是考慮到龍澤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他有自己的主見,也有自己的尊嚴,她插手太多反而不好,所以給了他足夠的空間,相信他可以做好。


    icu那邊,洛寒決定交給華天去看著,自己則退到了一旁,必要的時候再出麵,不然她的身份實在尷尬。


    隻是洛寒沒想到,宋青玄和唐宗瑞會突然出現。


    看到他們兩個一個站著,一個坐在輪椅上,隔著icu的玻璃門看向裏麵那個人,酸澀的作為要湧出心口,這一幕……實在太刺眼。


    眼下,龍庭躺在icu還沒甦醒,林偉業自殺昏迷,唐宗瑞一條腿麵臨截肢的危險……


    慕紹恩早已離開人世,袁淑芬也已經魂歸天堂。


    時間就像一股強勁的颶風,吹散了太多太多的人,吹開了太多太多的秘密。


    以前她以為秘密最傷人,因為秘密藏著欺騙、利用、詭譎和黑暗,可是真相呢?往往是死亡、不可挽迴的窮途末路。


    如果可以選擇,是讓秘密永遠是秘密,還是還原過去一個真相呢?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心裏百轉千迴,她還是努力的克製住了情緒,邁步走過去打招唿。


    「宋伯伯,唐伯伯,你們來了。」


    宋青玄點頭,唐宗瑞也點頭迴應,兩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每個人的臉上都深深的刻著過去的經歷,時間更無情刻在了他們的眉宇和眼角。


    宋青玄捋一把鬍鬚,感嘆道,「沒想到,咱們幾個老東西最後見麵的地方居然是醫院,這算是什麽宿命?」


    唐宗瑞慢慢的悲嘆,聲音粗啞悲痛,沒想到時隔多年後的重逢,都在醫院,白天他才去看了龍庭,龍庭現在神誌不清,就算醒著也肯定認不出他。


    現在呢,他還沒和林偉業打招唿,他居然已經躺下了。


    「真應了那句話,舉頭問青天,青天饒過誰?欠下的債,總要還的,逃不掉。」唐宗瑞深深的喘了一口氣,心裏壓製的情緒在眼睛裏翻滾,渾濁的熱淚奪眶而出,壓在他的眼角的皺紋裏,流淌下來。


    洛寒立在一旁,靜靜看著玻璃裏麵的人,無法想像幾十年的恩怨到底在他們心裏留下了怎樣的印記,所以無法感同身受。


    但,一定很心痛吧?


    林夫人和林熙雯一起來的,兩人腳步匆匆,趕到的時候發現門外站著好幾個人,林夫人遠遠看到了宋青玄,但她不認識唐宗瑞。


    林熙雯眼眶通紅,路上一定哭了很久,她握緊了洛寒的手腕,手指骨節發白,「洛姐,我爹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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