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院長要指派你去英國?」


    聽完洛寒的解釋,唐靳言算是全明白了,院長所謂的急事,居然是這個。


    想想,的確是挺急的,以洛寒自己的性格,她若是不想去,別說對方是皇室的,就算國王本人邀請,她恐怕也不會輕易答應。


    洛寒喝粥喝的很滿意,從嘴巴到胃部都被暖化了,疲憊和困意減弱了一半,「嗯,他直接跟我說,應該想到我會拒絕,所以他讓你來,大概是想讓當說客,說服我。」


    唐靳言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讓她擦嘴角。


    「你希望我站在誰的立場?幫院長,還是幫你?」


    洛寒接了紙巾,笑笑,「你想幫誰?」


    唐靳言吃完包子,抽了張紙擦手上的一些細碎的汁水,「我想聽聽你的想法,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我也不會勉強你。」


    洛寒把紙揉成一個團,精準的投進垃圾桶,「我不想去,時間太長,壓力很大,到了那邊會有很多束縛,甚至會受到管製,人身自由都不好說,你覺得我是守得住囚禁的人嗎?」


    洛寒黛眉顰著。


    更主要的是,她心裏有太多牽掛,她的寶貝女兒,她親愛的老公,她都見不到了。


    唐靳言笑了笑,「但是,你還是下不了決心,你是醫生,你有職業道德,對方人命關天,你也放不下,是不是?」


    洛寒被他說中了軟肋,無語的聳聳肩膀,「院長抓住的就是這一點。」


    唐靳言點頭,「想不想聽聽我的意思?」


    洛寒聳肩,示意他說下去。


    「這件事,你最好先跟龍梟溝通一下,看他傾向於哪一方,如果他支持你,我想他一定會有辦法解決其他的問題,如果他不想讓你去,你就不必糾結了。」


    洛寒雙手捧臉,皺著眉頭,「既然他們找到我,可見手術的難度很大,就像你說的,人命關天。」


    唐靳言忽地笑出了聲音,「你啊!其實還是放不下患者,如果能同時解決你沒辦法迴國的問題,其實你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問題是,這個假設不成立。」洛寒把塑料一次性碗筷收拾起來,裝進袋子。


    「或者,我替你去?」


    「你?」


    「我跟院長說,我去。」


    洛寒心動了,可又覺得這麽坑唐靳言不太合適,「算了吧,我先迴家睡一覺,迴頭跟龍梟說說。」


    「也好,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我都支持你。」唐靳言把自己那邊的垃圾也丟進袋子裏,係上袋子拎到自己的手裏。


    「你迴國見秀雅了嗎?直接來醫院了?」


    兩人一起下電梯去停車場,洛寒想起來這個關鍵的問題。


    「通了電話,她在所裏值班,不方便。」唐靳言無可奈何的笑笑,隻能充分理解女朋友的工作特殊性了。


    「有案子要辦吧,鄭警官比我盡職啊。」


    唐靳言但笑不語。


    鄭秀雅的確在辦案,隻是,內部的消息她不會透露。


    「我先送你迴家。」


    英國,倫敦


    龍梟站在酒店頂層套房的落地窗前。


    窗外的夜景燈火通明,從窗外可以看到橫跨在泰晤士河上的倫敦橋,雙子建築從高處看過去不似近處那麽龐大,燈光粲然的外觀,把水麵也倒影成了晃動的燈海。


    這座城市,看起來輝煌華美,哥德式建築搭配經典的英倫服裝,以紳士風格文明的都市,其實,卻藏著眼睛看不到的黑暗。


    龍梟安靜的眺望城市的風光,灰濛濛的天空看不到一顆星星,百年的霧都一如既往的昏暗。


    咚咚。


    沉思中,房門響了兩聲。


    「進來。」


    季東明應聲推開門,「老闆,照片沖印好了。」


    季東明拿著照片還是沒想到明白,老闆特意讓司機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去那麽遠的地方,就為了給一棟空蕩蕩的房子拍照?


    完全沒有頭緒啊。


    老闆當時沒做任何解釋,他也不敢亂問,隻是照他說的把照片沖印好。


    龍梟抽出褲袋裏的手,「拿給我。」


    季東明把牛皮紙袋給他,「全都在裏麵,老闆看看有沒有需要特別放大的。」


    龍梟坐到窗前的沙發上,端起咖啡杯,咖啡杯碰到嘴巴又放下了。


    「給我一杯紅酒。」


    「好的。」


    季東明去酒櫃倒酒,龍梟打開照片一張張的看起來。


    照片上是倫敦郊外的一棟獨立的三層別墅,別墅的大門緊閉,裏外都沒有一個人,寬敞的庭院已經空置很久,長了荒草和大樹,深秋時分的雜草已經枯幹,幾棵銀杏樹落葉紛飛。


    金黃色的葉子鋪在地上,有風吹過的時候卷的四處紛飛。


    高清鏡頭捕捉了不少很美的瞬間。


    還有幾張照片特意拍了別墅的細節,門外的路燈、別墅的門和窗戶,窗戶上的雕花工藝。


    季東明端著酒杯,心裏畫了好幾個問號,終於還是沒忍住,遞上酒杯附身研究其中一張,「老闆,這是什麽地方?」


    龍梟抿一口紅酒,眼睛沒有移開,「我母親的作品裏,出現了三次的地方。」


    季東明嘴巴抽抽,「老闆是……特意為了看夫人作品裏的原型去的?」


    這個解釋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龍梟捏著紅酒杯纖細的頸,「我母親的作品,每一個風景、建築都隻有一次,隻有這裏,她在三幅畫裏都涉及了。」


    他可以清楚的判斷出,不是偶然。


    母親是藝術創作上很嚴謹,她追求完美,追求新穎和創意,不會把一個背景繁複搬上畫紙。


    除非……


    季東明似懂非懂,「難道這裏跟夫人有特別的聯繫?」


    他不太記得袁淑芬的作品具體都是什麽地方畫到了這裏,一時間無法做出判斷。


    「嗯,有。」


    龍梟又抿下一口紅酒,閉上眼睛不讓自己陷入困惑。


    「我馬上去查這個地方是誰名下的,還有這些年經歷了什麽,其實我很奇怪,好好的一棟別墅,誰會荒廢它?」季東明拿出手機。


    「不用查了,你查不出來。」


    季東明停下手上的動作,他關鍵都還沒寫完,「老闆知道嗎?」


    看樣子老闆肯定是知道了!


    龍梟把照片裝迴牛皮紙袋,「我希望我不知道。」


    季東明聽的雲裏霧裏,什麽叫希望不知道?意思是……他真的知道?


    「那……這些照片?」


    季東明越發迷糊了,老闆從別墅那邊迴來之後就各種不對勁,話很少,晚飯也沒怎麽吃,最可怕的是,老闆居然沒給楚醫生聯繫!


    太意外了!


    「把照片給夫人,她會明白。」


    季東明訥訥的接過來抱著,「好。我去寄。」


    明明照片可以發電子版,特意列印出來是什麽意思?


    老闆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季東明離開房間,偌大的總統套房隻有龍梟一人,華麗空曠的客廳,唯獨他的身影落拓的立在窗前,燈光拉長的影子鋪在大理石地板上,一動不動。


    母親……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龍梟疲憊的閉上眼睛,把滿世界的繁華都封閉在視線外。


    杭州,西湖。


    袁淑芬拿著畫筆,靜靜的坐在度假別墅的院子裏,暖融融的陽光把西湖的水照耀的波光粼粼。


    偶爾有人經過,水墨寫意般的西湖就鮮活了起來,美的不似人間。


    詹姆斯小粉絲似的坐在她的畫架旁邊,「阿姨,你怎麽不畫啊?」


    他都等幾十分鍾了,被太陽曬的隻想睡覺,可是袁阿姨跟修仙似的,坐在這裏動也不動。


    袁淑芬手裏的畫筆水彩已經幹了,她又在調色板上蘸了蘸,「詹姆斯,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


    詹姆斯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安娜!」


    袁淑芬噗的笑了,「除了安娜。」


    詹姆斯這下可要好好的想了。


    各種山珍海味他都吃過,各種奇異風光他也看過,但真要說特別特別的喜歡的,不好挑。


    「隻能說一個嗎?」


    好難選啊。


    袁淑芬點頭,「是啊,隻能選一個,最喜歡的。」


    詹姆斯幹淨的藍眼睛盯著西湖的水,長長的嗯了一聲,「我最喜歡的……是……糖醋排骨!對,中國菜我最喜歡了,尤其是安娜做的菜。」


    袁淑芬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個孩子,到底是多麽直性子真性情?當著她的麵對她的兒媳婦表白,當真是一點也不避諱啊!


    詹姆斯反問,「你呢?你最喜歡什麽?」


    袁淑芬蘸好了顏料,落筆,「中國人喜歡講情義講情懷,喜歡的東西,一定要跟自己的心境連在一起。」


    詹姆斯表示,阿姨你說話可以直接一點嗎?我的中文不太好,要麽我們英文交流吧?


    「我喜歡的東西,都在我的畫裏。」


    詹姆斯天真的問,「可是你的畫那麽多,每一個都不一樣,你到底最喜歡什麽啊?」


    袁淑芬一筆一筆的畫,仔細的把西湖搬到自己的筆下,「喜歡的,會忍不住反覆的看,反覆的畫。」


    詹姆斯:「……」


    跟阿姨交流好累,這是傳說中的代溝吧?


    ——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五點鍾。


    洛寒揉揉酸脹的額頭,頭昏昏的,太陽穴針紮一樣刺痛。


    居然睡感冒了。


    她迴家後太累,上了床倒頭就睡,忘了關窗戶都不知道。


    裹緊衣服,吸著不通暢的鼻子,整個人都在晃悠。


    「少奶奶,你醒了,現在吃晚飯嗎?」


    阿香一直在等著她醒來,中間怕吵醒她,連樓上都沒去。


    每次少奶奶值夜班迴來,都會在樓上睡大半天,中間任何人都不能上去打擾。


    「晚飯準備好了?」


    她還沒什麽胃口,嘴巴裏澀澀的,苦苦的,不光感冒,估計還發燒了。


    「準備好了,都是您愛吃的菜,您工作辛苦一晚上,一定要多吃點。」阿香歡歡喜喜的極力推薦廚房的傑作。


    葷素都有,上好的食材做的精緻中餐。


    清蒸紅燒糖醋都有,一個人的分量做了六道。


    洛寒聽完卻沒有什麽食慾,「晚飯你們吃吧,給我煮點水餃。」


    阿香懵了,「啊?就吃水餃啊?沒有營養啊。」


    上次龍梟和洛寒家裏煮水餃之後,傭人手工包了一些放在冰箱,六種口味可選,不過後來洛寒他們也沒再吃過。


    放了這麽久也不新鮮了。


    「沒事,煮十二個吧。把醫藥箱給我。」


    「好的。」


    阿香讓廚房先去煮水餃,抱著醫藥箱給洛寒,「少奶奶,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洛寒溫度計,「有點著涼,沒事。」


    「啊!我打電話給孫醫生!讓他過來一趟!」


    阿香忙的去打電話,被洛寒攔住了,「這麽點小事還讓孫醫生來?我就是醫生。」


    阿香還是不放心,站在一邊隨時伺候著,生怕她有點點的差錯。


    少爺才出差一天,少奶奶居然生病了,要是被少爺知道,一定心疼死了。


    洛寒試了下體溫,三十七度五,的確發燒了。


    拆了點退燒藥,又扣一粒快客,就著溫水喝下去。


    廚房的水餃煮好了,一疊十二個,圓潤的躺了一圈兒,中間的碟子裏倒了點米醋。


    洛寒拿出手機看看,龍梟沒有給她發消息。


    這個人……又騙人!


    洛寒吃一粒水餃,給龍梟撥過去了號碼,又擔心他在忙,把電話改成了簡訊。


    「我在吃水餃,你在幹嘛?」


    遙遠的倫敦,龍梟的手機在桌子上閃爍了一下。


    手機旁邊,空無一人。


    等了一會兒,沒有接到迴復,洛寒隻好放下手機,一顆一顆的吃完了水餃。


    嗡嗡!


    手機突然響了。


    洛寒觸電似的拿起來,並不是龍梟發來的。


    詹姆斯:「安娜,你婆婆好奇怪啊,說的話我都聽不懂,你知道什麽意思嗎?」


    詹姆斯大概把袁淑芬說的話闡述了一下。


    洛寒擰緊眉頭,把詹姆斯的語音消息聽了好幾遍,這小子的表達能力有問題吧!


    最後終於搞明白了,袁淑芬說的是,她喜歡的東西,她會多畫幾次。


    「就是這個意思,明白了嗎?」


    洛寒解釋了一下。


    詹姆斯恍然大悟,「嗷!這樣啊!那我明天就去看阿姨的畫,等我發現阿姨的小秘密第一個告訴你!」


    洛寒:「……」


    和詹姆斯聊完,洛寒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電話。


    喬遠帆打來的。


    「爹地,這麽這個時間打電話?」


    美國剛剛早上,電話打得太早了吧?


    喬遠帆溫和的笑道,「晚上想打呢,怕影響你休息,你不會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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