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他想過有一天父親要為曾經的一切付出代價,可是他怎麽都想不到,會是這個雪上加霜的時刻。


    龍澤煩悶痛苦的撐住額頭,「我先去見大哥。」


    粱仲勛想說好,但是電話響了。


    「梁助理,一定要提醒的董事長,暫時不要出門,現在公司正門後門地下車庫,到處都是記者,保安已經盡量把記者擋住了,但是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藏在什麽地方等著突然襲擊。」


    粱仲勛沉下臉,「知道了,讓保安盡快疏散記者,開出一條路。」


    龍澤放下手插入褲袋,一臉的冷笑,「怎麽?區區幾個記者就把你們嚇到了?記者堵門,我就出不去了?」


    粱仲勛語重心長解釋,「不是這個意思,以公司目前的局勢,二少爺不適合出現在公眾視野,不管他們問什麽,不管二少爺迴答還是不迴答,都會給媒體留下把柄,他們一定會借題發揮。」


    龍澤轉身,以高大的海拔俯視粱仲勛,「哦?那有什麽好怕的?咱們不是有個厲害的天下傳媒嗎?白的能被他們說成黑的,那麽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吧?」


    粱仲勛聽出他的諷刺,還是盡量保持最平靜的姿態,「二少爺可能誤會了,或者聽信了什麽傳言,天下不受mbk直接管轄,他們的內部事務是他們內部人員的全權管理,我們沒有插手過。」


    龍澤徐徐點頭,突然笑出了聲音,「嗬嗬!梁助理說話滴水不漏,好厲害。」


    「不敢,我隻是盡全力幫董事長排憂解難。」


    龍澤連反駁都已經懶得,「我去楚氏,梁助理不用跟著了。」


    言罷,龍澤邁開黑色長褲包裹的長腿,在粱仲勛無力阻撓的時候揚長而去。


    正門的記者還沒全部撤離,龍澤直達b2停車場。


    黑色的賓利停在最顯眼的位置,龍澤按下開關,車子「叮」一聲,暗黃色的燈閃了兩下。


    龍澤大步走去,單手打開駕駛席的車門——


    「董事長!你是不是要去醫院探望你父親?」


    「龍二少爺,mbk的股份現在已經跌到了冰點,mbk打算怎麽應對?」


    「二少爺,燕郊的項目是不是會因此延遲或者暫停?mbk和楚氏的合作是否會受到影響?」


    「二少爺……」


    龍澤的手死死握著車門把手,想打開但是門被兩個記者頂住了,他的力道卡在尷尬的位置,不上不下。


    七八個隱藏在黑暗中的記者突然魚貫而入,將他團團圍住,麥克風和鎂光燈瘋狂對準他的臉,他的嘴,將他的高大的身影困在中心。


    該死的!


    「龍二少爺,你父親突然疾病,是不是他移交大權的直接原因?」


    「mbk的權利核心發生重大變化,是不是會影響整個集團的高層?」


    「你第一天擔任董事長就發生這樣的事,有沒有想過請迴你的大伯和堂哥?」


    該死的!這幫嘴賤的記者!


    白花、花刺眼的鎂光燈賣力捕捉龍澤的表情變化,將他的麵部細節放大。


    龍澤撐開眼睛,年輕俊秀的臉上出現了以往沒有過的殺氣,「無可奉告。」


    「龍二少爺,請你迴答我的問題!你父親的病情如何?他醒了嗎?」


    龍澤冷覷提問的女記者,一隻手鬆開車門,拎了拎她的記者牌,「我記住你了,最好別讓我再看到你。」


    憤怒甩開其中一人的手臂,龍澤用蠻力打開車門,鑽入座位,發動引擎,記者們瘋狂的用身體擋在車前,張牙舞爪的還在盤問什麽。


    龍澤暗罵一聲,嘩啦搖下操縱杆,車子突然向後退了幾米,車頭快速右轉,黑色車影以彪悍的速度離開停車場。


    記者們捕捉他的車尾,對著攝影機開始報導……


    楚氏,董事長辦公室。


    「董事長,二少爺在樓下,他要見你。」


    龍梟把一份文件碼放在已閱的那摞上麵,「讓他上來。」


    安迪吞了吞寒氣,「二少爺情緒很激動,我擔心他一會失控。」


    萬一打人怎麽辦?


    龍梟收起簽字筆,走出辦公桌,「沒事,讓他進來。」


    安迪還是不放心,但不敢忤逆,「好的。」


    龍梟立在落地窗前,午後的陽光落滿肩膀,蒙上了一層金輝。


    「大哥,為什麽?」


    龍澤推門而入,看到的是大哥的背影,他對著他,遙遠的距離無聲無息的拉開,強大的壓迫感讓他頭皮發緊。


    「依法辦事。還能為什麽?」


    龍澤握了握拳頭,兩個比心髒縮的還緊的拳頭垂在身體的兩側,隨時可能揮到龍梟頭上。


    「為什麽偏偏選擇這個時間?我爸他躺在醫院昏迷不醒,mbk陷入危機,整個公司都亂套了,你為什麽不能等等?」龍澤的嗓子似被炭火燒了,疼的幹澀發癢。


    龍梟轉過身,逆光的臉陷在昏暗中,看不分明他的五官,「小澤,你不能指望你的對手在你虛弱的時候撤離,你要做的是,堅固自己的實力,穩定大局。」


    龍澤準備了一肚子的怨氣和怒火,被他堵在咽喉無法發泄,「大哥,你想要mbk,我給你,我是董事長,我可以把股份權全部給你。」


    龍梟邁開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小澤,你在侮辱你的對手,也在侮辱你自己。」


    「我……」


    「拿出你的全部本領,mbk的難關能不能過,決定權在你。」龍梟抬手,拍了兩下他的肩膀。


    龍澤抬高頭顱,充血的眼睛怒視窗外的殘陽,「大哥,這個仇,你是非報不可了?」


    「對,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龍澤將拳頭一個個鬆開,幹澀的嗓子吞下混合了血腥的唾沫,「他是我爸爸,我一定保護他到底。」


    「很好,我等著你的反擊。」


    「我會全力以赴!絕不……手軟!」


    華夏醫院。


    宋青玄和洛寒坐在茶水間喝茶。


    宋青玄的一杯龍井早就涼了,還沒喝完,「小洛洛,我擔心梟梟和小澤會反目成仇啊,畢竟梟梟要扳倒的是他的親爹。」


    洛寒抿一口茶,「宋伯伯,你錯了。不是龍梟要搬到龍庭,而是他犯下的錯,必須由法律來製裁,不管他是小澤的爹,還是誰的爹。」


    宋青玄嗬嗬抹嘴巴,「對,你比我清醒。也是啊,都三十年了,終於盼來這一天了!」


    「小澤?」


    洛寒抬頭的須臾,看到了立在五米外的龍澤,他一身黑色西裝,臉色比西裝還黑,一雙猩紅的眼睛更顯得突兀。


    龍澤眼眶熱辣辣的疼,他挪不動腳步,疲憊心累的冷笑表情都做不出,「大嫂也覺得我爸爸罪有應得?」


    「小澤,你理智一點,真相會浮出水麵,沒人願意冤枉你爸爸。」洛寒放下水杯,主動扶住龍澤?的手臂。


    他手臂抖的厲害,因為繃的太緊,肌肉像玄鐵般堅硬。


    「可是他都這樣了!他都這樣了!還想怎麽樣?!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的走?!」龍澤失控的扼住洛寒的手腕怒吼,唾沫星子噴到洛寒的臉上。


    洛寒手腕吃痛,呲牙道,「小澤,你看著我,迴答我,你認為你爸爸是無辜的嗎?」


    龍澤苦笑,「嗬嗬……嗬嗬嗬!」他笑的肩膀劇烈顫抖,帶動上半身全在晃。


    洛寒忍痛,壓低嗓音,「慕家十幾口人,一夜之間全部死於非命,法律寬容兇手三十年,還不夠嗎?!」


    龍澤閉目,滾燙的眼淚順著他顫抖的麵部肌肉往下墜,鼻息的粗重唿吸好像憋了數萬年的活泉出口。


    「你大哥沒有直接弄垮mbk,而是拱手交給你,他什麽都沒拿走,還了一個完整的龍家給你們,還不夠嗎?」


    龍澤的眼淚越來越多,濡濕了慘白的臉。


    「他本來可以在mbk爆發危機的時候趁機搞垮龍家,他有的是辦法讓mbk一夜之間銷聲匿跡,但是他沒有,這些還不夠嗎?」


    龍澤說不出一個字,洛寒的話字字珠璣,全釘在他的軟肋上。


    許久,龍澤顫抖著放開了她的手腕,「所以,你也不準備幫我?」


    洛寒鼻子一酸,「小澤,殺人……那是殺人,殺父奪母。」


    龍澤苦苦的笑,腳步踉蹌的移動,溢出的苦水模糊了好看的唇線,「我是殺人犯的兒子,我是小、三和殺人犯的兒子,我特麽的最下賤!」


    「小澤,你幹什麽?」洛寒心慌的包住龍澤的臂膀。


    龍澤胡亂抹掉眼淚,狼狽的吸了吸鼻涕,「我不會自殺的,你放手吧,從現在開始,我會把你們當成我的對手。」


    洛寒:「……」


    看著龍澤離開的背影,洛寒沉重的眼眸閉上,眼角的淚撐不住滾到腮邊。


    ……


    「龍二少爺,我在等你。」


    杜淩軒站在通往icu病房的入口,手裏捏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


    「你來幹什麽?」


    龍澤翻了翻眼皮,抬步就走。


    「我們合作。」杜淩軒不急不慌的補了一句。


    龍澤的腳步戛然而止,「合作?」


    「沒錯,我們早就是合作夥伴的關係了不是嗎?現在我們和合作更深入一些。」杜淩軒摩挲纖細的香菸,柔和的目光如施恩的佛祖。


    龍澤雙手插進褲袋,側身麵向走廊的窗外,「有屁快放。」


    杜淩軒並不生氣,「龍梟要對你父親做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現在能幫你父親的人,隻有我。」


    龍澤的手在褲袋裏捲成拳,「這麽快杜總就知道了?嗬嗬!」


    「不好意思,我做事一向秉承知己知彼的原則,我承認我調查了你父親。」


    混帳!


    「我可以幫你和你父親,隻要你和我聯手,我拿走我要的,你達成你的願望,如何?」杜淩軒言辭誠懇,不是在開玩笑。


    但龍澤也知道,杜淩軒不是那麽單純的人。


    龍澤扭頭,憤怒的眼神與他對視,「你想怎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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