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玄並沒有馬上推門讓高穎姿進去,他雙手背在身後,以資深長輩的姿態用下巴努努對方。


    「有事?」


    今晚上倒是熱鬧,就連八竿子不搭腔的人都來湊熱門了,宋青玄早有耳聞高穎姿是什麽角色,心下不免有些猜疑。


    高穎姿大方得體的笑笑,雖然臉色略顯蒼白,但調理之後的她美貌卻無法遮掩,這一笑,盡顯了名媛的優雅,晚輩的禮節,「宋教授剛才是從哪裏迴來呢?」


    這一問,將高穎姿的聰明、敏銳表現的淋漓盡致。


    宋青玄微微一笑,笑容很是悠長,「高醫生似乎不是來拜訪我的,是想從我這裏打聽什麽消息吧?」


    高穎姿不跟宋青玄繼續客套,她看看左右兩側,時不時有護士和醫生經過,便笑道,「宋教授,咱們還是進去說吧?」


    宋青玄眼底警覺之色驟然浮現,還是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進門後,他坐在辦公室後麵,「坐吧。」


    高穎姿坐在他對麵,兩人隔著醫生與病人般的距離,「宋教授,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請問,龍梟的母親是不是在華夏醫院?」


    宋青玄眉頭皺一下,「龍梟的母親在什麽地方,跟你有關係?」


    高穎姿笑笑,她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減少身體的力氣帶來的壓力,「這麽說,龍夫人真的在華夏了?」


    宋青玄譏笑,「想說什麽?」


    高穎姿道,「那天楚洛寒和龍梟來醫院看望過龍夫人,偏巧被我看到了,而且,我還知道龍夫人得的是癌症。」


    宋青玄心裏腹誹,麵上不動聲色,「高醫生自己是個癌症患者,有那個功夫,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你的病,忌諱多思多慮!」


    高穎姿像是沒聽懂他的諷刺般,「龍夫人身份特殊,你說要是被別人知道她患有癌症在華夏醫院治療,記者一定會把這裏堵死吧?到時候會影響病人休息的。」


    宋青玄最後那點耐心也沒她給氣走了,冷冷哼哼,「高穎姿,你到底想說什麽?你以為你手上有屁大點消息,就能跟我談條件?」


    高穎姿禮貌的賠笑,「我怎麽敢跟您談條件,我隻想讓你幫我一個忙,隻要你幫我,我保證這個消息爛在我肚子裏,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喲,這是威脅來了?


    宋青玄連龍庭都不怕,會怕一個小小的、都快自身難保的高穎姿?!開玩笑!


    「你想告訴誰?」宋青玄反口問一句,慵慵懶懶的笑,臉上笑出了可愛的褶子,「告訴記者?讓記者過來堵住採訪?還是打算告訴龍庭?讓龍庭接他老婆迴去?」


    高穎姿的手掌,輕輕的一握,笑容有些僵硬了,「宋教授,你把我想的太齷齪了,我不會這麽做。」


    「別!你可別給我戴高帽,我老頭子最缺乏想像力,隻會說看到的事實,不會瞎編亂造,你大晚上過來跟我談判,拿你知道的一丁點破事威脅我,高穎姿啊,你這個居心,不太良。」


    高穎姿被宋青玄生生打臉,有些尷尬。


    「對不起教授,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一時糊塗,其實我來找你,真心想拜託你,我怕你不答應我,才想到了剛才的辦法,我很抱歉。「高穎姿撐著椅子站起來,搖搖欲墜的虛弱樣子很是可憐。


    要不是知道高穎姿是什麽人,宋青玄一定會心軟的去攙扶她。


    高穎姿給宋青玄彎腰鞠躬,腰彎成九十度,一個大禮十分到位,她彎著腰道,「宋教授,你是楚洛寒的老師,也是龍梟最敬重的長輩,這件事除了你沒人能幫我。」


    宋青玄繃緊了臉,一雙審視的眼眸盯著她,「行了,坐下說,演苦情戲給誰看?老頭子心硬的很,不吃這一套!」


    高穎姿坐下,她大概號到了宋青玄的脈,知道他吃哪一掛,眼神盈盈閃爍水波,憔悴的病態,無助的哀傷,一舉一動中的虛弱,都在展示自己是弱勢群體。


    「宋教授,經過這麽多事,還有我說身上的病,我看清楚了很多現實,其實,我們一生的追名逐利,又什麽意義呢?到頭來不還是一個墳墓嗎?


    所以,我想,離開這些複雜的世事,以後簡單的生活。」


    宋青玄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不點燃,在手裏把玩,嗅一嗅,「你說了這麽多,我還是不懂你想說什麽。」


    高穎姿雙手隔著桌子,想要去拉住宋青玄的手,可是她遲疑著,試探著,終究放下,「宋教授,我的名聲已經壞透了,我知道我再想留在京都,也是一個汙點,所以,等我手術結束,你可不可以幫我開個死亡證明?除非死亡,我沒有別的辦法洗幹淨自己。」


    宋青玄的眼睛這次眯成了一道直線,他眼神中的詫異、困惑、懷疑,全部都付諸於沉默。


    高穎姿接著道,「我本想以龍夫人的事威脅你,但思來想去,那種手段實在卑鄙,這輩子我做的壞事太多,我不想再做壞事了,別的醫生我都不信,就算我信,他們也不會信,所以我隻能拜託你。」


    宋青玄隻想說,特麽的,今晚上京都颳了什麽妖風,一個個都沒事找抽!


    「其實,這個想法我已經考慮了很久,今晚的事不過是一個契機罷了,我怕我今晚不說,以後更沒機會。


    宋教授,你當我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請你答應我這個請求。」


    宋青玄不知道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思考一下,「我知道了,你先迴去休息。」


    「宋教授……」


    「行了,先迴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假的死亡證明?我告訴你高穎姿,你再這麽作妖,壓根不需要假證明!」


    說完,宋青玄不再聽她哀求,直接送客。


    ——


    酒店頂層套房。


    「啪!」


    龍庭伸手一巴掌,結結實實的牟足力氣甩在龍澤臉上,鮮紅的五個手指印就像烙鐵燙紅了龍澤的半張臉。


    龍澤被他打得臉歪向一邊,錯愕的扭迴來,「爸……」


    龍庭抬手又要甩第二巴掌,被粱仲勛被攔下了,「董事長,現在打二少爺也於事無補,二少爺或許並不知情,你先問清楚再說。」


    龍庭怒目圓睜,鼻息都是怒火,「龍澤,你跟你媽串通了什麽!說!」


    所謂楚人無罪,懷璧其罪,曹婉清的爆料被媒體曝光,龍澤自然難逃責任,他就算有一百張嘴,恐怕也說不清了。


    龍澤臉上火辣辣的疼,他摸都沒摸一下,「我也是剛剛知道,而且我剛才跟我媽打過電話,稿子不是她主動發出去的,她已經解釋了。」


    「放屁!」


    龍庭一句話罵的毫不含糊,握緊的大手虛晃幾下,強忍住再打他一巴掌的衝動。


    「是真的,她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她說隻是寫了放在電腦裏麵,但是並沒打算拿出來。」


    龍澤解釋之後,發現太無力了。


    「嗬嗬嗬!嗬嗬!」龍庭突然無力的嘲諷,「龍澤啊龍澤,你到底張沒長腦子?這種話你也相信?我看你豬油蒙了心!和你不長腦子的媽一路貨色!關鍵時刻壞我大事!」


    龍庭在氣頭上,他現在最想一槍了斃了的人是曹婉清,但她人不在,他便所有的怨氣怒氣殺氣都轉移給了龍澤。


    龍澤低頭,不敢爭辯,「我錯了,我會跟媒體澄清。」


    「你拿什麽澄清?」龍庭一句話壓下來,壓的龍澤腰彎了大半。


    「我……」龍澤語塞。


    是,怎麽澄清?他如果真的出麵,隻會把局麵搞得更難看,現在他不適合站出來。


    有點智商的人都想得出來,爆出龍梟不是龍庭的親生兒子,受益最大的人是他,他是最大嫌疑人。


    他出去要被炮轟。


    「你給我老實待著,等我處理幹淨再跟你算帳!」龍庭氣結,重重把自己丟沙發上。


    粱仲勛趁機把龍澤往外麵拉一把,隔在兩人之間道,「董事長,二少爺或許真的不知情,我已經讓公關緊急處理,澄清緋聞的公告很快就會發布,不管怎麽說,咱們得先把新聞壓下去。」


    龍庭喘著粗氣,翻了個白眼,「先把負麵新聞壓下去,聯繫媒體和網際網路公司,把上麵的新聞撤掉。」


    「是,董事長,已經去做了。」粱仲勛處理類似的事情不是一次兩次,動作很快。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剛剛緩和的氣氛。


    龍庭咬咬牙,「又是誰!」


    粱仲勛小跑過去開門,門外站的是龍羿。


    「二叔,記者還在外麵堵著呢,比剛才還多,他們一直喊著要見你,要你親自出麵解釋。」


    龍澤抬頭瞪一眼龍羿,「你幹什麽吃的?這點事都處理不好?什麽事都麻煩我爸,要你幹什麽?!」


    龍庭嘴巴一抖,「龍羿,認命通知我雖然沒有公布,但是這種時候,你是不是該跟我證明你的辦事能力?」


    龍羿被父子倆逼的後背硬邦邦繃直了,「二叔……我、我馬上就去。」


    「慢著,龍梟那邊有什麽反應?」龍庭頭痛的捂著額頭,心裏翻滾怒潮,臉色鐵青。


    龍羿擠出一個扭曲的微笑,「二叔,說來奇怪,龍梟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反應,沒有任何新聞發言人,也沒有任何動態,他是不是在等著你的反應。」


    龍澤咬咬牙,大哥沒反應?大哥一向討厭被動挨打,怎麽會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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