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靳言把簡訊看了兩遍,他確定自己沒看錯。


    高景安發來的,而且言辭懇切,不是開玩笑。


    有事?難道是高穎姿?


    除了她,似乎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唐靳言如玉般修長的手指握著黑色的手機外殼,黑白對比十分強烈。


    打電話怕是來不及了,他馬上就要去上課,所以他先給高景安迴了個簡訊。


    「兩個小時後吧?」


    想想,兩個小時後,都是中國的淩晨四點左右了,太打擾他休息,所以刪掉了重新寫一條。


    「明天吧,我給你打電話。」


    唐靳言跟高景安沒什麽交集,所以簡訊的內容也挺簡單的。


    「教授,時間快來不及了。」助教又提醒了一下。


    「好。」


    唐靳言把手機調成了震動,當如褲袋,抬起長腿邁下了台階。


    ……


    中國是夜深人靜的時刻,城市上空星雲密布,一輪皓月西沉,月華皎潔,看起來真的很美。


    但,高景安的心情卻一點也不美麗。


    他見到簡訊內容,敏感的想著,會不會是唐靳言不想跟他接觸,所以採取了緩兵之計?


    他直接打過去嗎?太唐突了吧?


    唐靳言是個謙謙君子,這種人呢,平時看起來很好說話,關鍵時刻爆發很嚇人。


    不打過去?萬一他不聯繫他怎麽辦?


    靠!


    高景安很少這麽糾結,可是這一次他真心糾結了。


    姐姐不親自聯繫唐靳言,而是把燙手山芋給他,想必是怕唐靳言知道是她,自己掛機不搭理她吧?


    姐啊姐……


    高景安悵然的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風吹著高檔蠶絲的窗紗,也吹動了法蘭絨素色厚窗簾。


    「愛一個人愛到這麽卑微,卻不肯放手,不知道是太愛,還是太傻。」


    他自言自語,顧自苦笑。


    太愛,便會犯傻,愛的越深,傻的越徹底。


    他想,現在病重的姐姐更符合那句:思你成疾,藥石無醫。


    高景安將手插到褲袋裏,冷不防備摸到了一個錦盒,手指頭停在上麵,他眉頭動了一下,「該死的!」


    錦盒裏是準備送給周若琳的禮物,他忘得一幹二淨。


    太晚了,高景安把錦盒放到抽屜裏,有點失落的寬衣解帶,迅速的洗了澡,裹著一條浴巾出來,身上還有微微的水珠,順著肌理分明的線條滑落。


    他拿起手機又看一遍,沒有簡訊。


    但是冷不防的,一條新聞推送消息卻飄上來,紅色的logo,某個權威媒體的新聞通知。


    「高穎姿入獄後不幸患病,本是紅顏多才奈何打爛了一副好牌。」


    雖然是權威新聞,標題寫的實在讓高景安火大!


    「瑪德!」


    高景安打開消息,看到內容更是火大,內容將高穎姿寫的一片黑,如何利用職位欺負下屬,曾經如何碾壓楚洛寒……最後龍梟替天行道,拿到了證據把人送入監獄。


    高景安看到這裏手嘩啦握成了一個拳,金屬手機外殼幾乎要被他捏碎!


    一群不長腦子的智障!


    已經很疲憊的高景安睡意全無,咬著牙關撥通了助理的電話,電話隔了幾秒鍾被接通,很顯然對方在睡覺。


    看到是董事長親自召喚,助理也睡意全消,「董事長,怎麽了?」


    高景安氣的頭頂冒青煙,「你問我怎麽了!新聞是怎麽迴事!誰特麽吃shi了!寫的什麽玩意兒!」


    助理懵逼了,表示完全不知情,揉揉眼睛聚焦,不敢耽擱一秒鍾,嗖嗖去翻看新聞,消息提醒一欄果然有個新聞,相當的勁爆。


    「董事長,這是暢達新聞的推送,我現在就聯繫他們的技術部,把消息刪了。」助理哪兒敢有半點遲疑,拿出了一百分的職業素養,手指,靈活的翻找暢達的領導。


    「十分鍾內,我要讓這些消息從媒體上消失,還有,以後出現類似的消息,全部給我封死!有人敢在背後潑髒水,我弄死他。」高景安一隻手成拳,因為憤怒,?身上有型的肌肉一塊一塊的收縮,兩道馬甲線更顯得深邃綿長。


    「是!我保證明天早上之前網絡一片清水,抹黑大小姐的新聞我全部都會掃幹淨!」助理找到了暢達的電話,「董事長,我先聯繫他們,你去睡覺,這幾天你辛苦了。「


    「知道我辛苦就給我長點心眼,辦事周全點!」


    」是是是,董事長教訓的對。「助理連連點頭,老闆不在眼前,跟在眼前一樣樣的。


    高景安煩躁的掛掉電話,誰知緊跟著暢達之後,頭號新聞、微博、tense等幾個大的網絡門戶也爆出了類似的新聞。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一群嗅覺比狗還敏感的八卦記者!


    高景安頭痛,把所有的新聞關掉,這一晚,他真的要瞪眼到天明了。


    ——


    翌日,早上就起風了,天氣不是很好。


    已經是農曆的九月份,天氣越來越冷,風一吹就能看到一片片梧桐樹葉打著旋往下墜。


    飄揚的黃葉飛落,被車輪胎碾壓,成了碎屑,再亂入風中,再也拚湊不成一陣片。


    高穎姿撐著窗戶,靠著陽台護欄,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她寂寥的背影瘦弱不堪,病號服鬆鬆款跨掛在身上,看不到身體本來的輪廓,露在外麵的手背上,有掛掉水紮的針頭痕跡,兩片烏青。


    「高小姐,外麵風大,你還是迴來躺下吧?「護士小姐看到她在陽台站著,小心的提醒。


    高穎姿沒有動,她依舊望著蕭瑟的風景,空蕩蕩的聲音比風還要縹緲,「你知道死亡是什麽意思嗎?」


    小護士哪懂什麽哲學命題,「死亡?就是生命機體不再運轉。」


    高穎姿笑笑,作為醫生,她還能不懂醫學上寬泛而冰冷的解釋嗎?何況她剛才說的又不是純粹的醫學名字解釋。


    「死亡……有時候人怕死亡,是因為死亡不光終結了痛苦,也終結了快樂。不過……」她嘴角酸麻的笑容滴水成冰,「如果一個人沒有快樂隻有痛苦,死不死也沒什麽區別了。」


    小護士聽的一頭霧水,還是焦急的體型她,「那個……你還是下來吧,高先生特意交代過,要好好的照顧你。」


    高穎姿望著華夏醫院的大院,大花園,花園裏立著一個觀賞的大理石,上麵刻著龍梟寫給洛寒的詩詞。


    當時龍梟以為洛寒死了,所以忍痛給她建造了一座醫院,就是為了紀念她。


    所以,就算楚洛寒真的死了,後來人隻要看到華夏醫院,都會想起她——曾經有一個人,被一個男人捧在手心寵愛。


    她看看自己的手心,縱橫交錯的掌紋,再無其他。


    「如果我死了,你覺得會有人記得我嗎?」


    想想真的很失敗,或許連一個都不會有吧?


    「這……高小姐,你不會死的,你是良性腫瘤,而且龍先生已經請了最好的醫生給你看病,你保持良好的心情,一定會痊癒!要不……你看看電影吧?我給你找幾個喜劇。」


    「不用了,所有的喜劇,其實都是悲劇。」高穎姿離開陽台,身上溫暖了,心還是很冷。


    「那……高小姐你想要什麽?我們給你準備?或者你想吃什麽嗎?」


    護士抱著病例,上麵標註了化療開始的時間,一旦開始化療,她基本上就吃不下東西了,吃什麽也要吐出來。


    想想也挺心疼的。


    高穎姿沒迴床,坐在沙發上看窗外,「什麽都不用,我隻想等一個人來,他如果不來,我怎麽捨得死?」


    她眼神和聲音都太悲傷,可是這種悲傷如果不是說給懂的人聽,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完全沒有力道。


    護士腦補了一場韓劇的橋段,想著大概是高穎姿愛上了長腿歐巴,歐巴因為某種原因離開,後來兩人……


    編不下去了。


    「高小姐,你不要太悲傷,該來的人,總會來的。」


    但,不該來的人,往往會早來。


    此時,病房的門被敲了一下。


    護士不再編故事,扭頭看門外,一道黑色的身影走來,臉色有些疲勞,眼眶深陷,似乎經歷了許多無法言喻的滄桑。


    護士看到莫朗坤,低頭問好,「莫先生,您來看望高小姐嗎?」


    莫朗坤點頭,「嗯,她怎麽樣了?」


    坐在沙發上的高穎姿迴頭,懶洋洋的看他一眼,隻一眼就把目光收迴,清冷又狠辣的道,「姨夫,稀客啊,你怎麽來了?」


    模稜坤心虛的幹笑,手裏的鮮花掩飾了他的身影,走過去道,「小穎,你怎麽樣了?」


    高穎姿冷冷一哂,「我怎麽樣?你不是看到了?我還沒死。」


    莫朗坤對她的親生父母做的那些事,她不會忘記!


    她不跟莫如菲掐斷關係,不代表她會跟莫朗坤握手言和!


    莫朗坤笑的很勉強,也不好意思坐下,「小穎啊,姨夫知道當年是我的錯,可是現在過去那麽久了,你也……也該放下了。」


    「姨夫的心真大,放下?你說放就放?」高穎姿一字一句,咬牙。


    莫朗坤若不是為了她名下的股份,也不會舔著臉來示好,繼續耐著心賠禮道歉,「小穎,你小時候很聽你姨媽的話,還說長大後……」


    「姨夫,如果你是來幫我迴憶那些不值一提的童年趣事,請迴!」


    莫朗坤把一大束鮮花給她,送了送道,「小穎,你現在生氣對身體不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怨我打我都可以。」


    高穎姿泛白的唇冷笑:「姨夫,噁心嗎?一把年紀了在這裏跟我這個晚輩賠禮道歉,你不噁心?嗬嗬,我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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