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兩人從龍澤八歲那年分開,已經太久沒見過了,雖然血液裏依然是母子情深的骨肉牽連,實際上卻隔了世界年的陌路。


    曹婉清端了一杯溫熱的牛奶給龍澤,挨著龍澤坐下,溫柔寵愛的笑了笑,想要和當年一樣伸手摸一摸兒子的頭,但遲疑之後依然選擇了放下。


    「小澤,喝牛奶吧,坐飛機一天累了,喝點牛奶暖胃,你以前最喜歡喝牛奶了。」透明的牛奶杯,裏麵是滿滿的一杯熱牛奶,冒著些許熱氣,氤氳了麵前熟悉又陌生的臉。


    龍澤喉結一滾,將牛奶接了過去,「嗯。」


    當年,他的確很喜歡喝牛奶,而且喜歡喝溫熱的牛奶,每次放學迴家,端起牛奶杯子一口氣能喝完一大杯,喝完之後抹抹嘴吧,驕傲的喊,「媽,我喝完了!」


    而那時候的曹婉清,一般都會繫著圍裙在廚房忙著做飯,她轉身彎腰看著兒子純真的臉,溫柔的笑,「真棒,小澤最棒了,多喝牛奶長得快。」


    龍澤會用大大的眼睛看著她,期待的問,「等我長大了是不是可以看到爸爸?」


    「嗯,等小澤長大了,就能見到你爸爸了。」那時候的曹婉清,總是這樣鼓勵兒子。


    讓他好好吃飯,好好上學,好好睡覺,好好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小澤相信那句話,從很小很小,信到了八歲。


    後來,他真的看到自己做夢都想見到的爸爸,卻因此失去了和母親相處的機會,因此發生了一係列的變故。


    時間迴到眼下,龍澤手中的牛奶杯很沉,曾經小小的手輕易可以端起來的杯子,現在竟然覺得那麽沉,幾乎難以舉到唇邊。


    他喝了一口,潔白的奶漬黏在唇邊一些,給皮膚塗上了一層牛奶。


    曹婉清看他嘴邊的牛奶,忙抽一張餐巾紙去擦拭,「這麽大的人了,喝牛奶還弄到臉上,我給你擦擦。」


    她的手還沒觸到龍澤的下巴,後者避開了,「沒事,我自己來。」


    畢竟,再也不是小時候了,畢竟時間早已經將很多事情偷偷改變。


    曹婉清有些侷促的鬆下手,笑了笑掩飾剛才的尷尬,此時的她不像是一位母親,更像是一個外人。


    龍澤自己擦拭了嘴角,放下牛奶沒有再喝。


    他打量母親住的房子,房子不算很小,三室兩廳,地段也不算差,按照美國的物價,這裏算是高檔住宅區了。


    看來,爸並沒有虧待她。


    房子裝修的也不錯,以米白色為主,家具很齊全,比不上龍家別墅的豪華富麗,也有一番居家的風味。


    「這些年,你怎麽樣?好不好?」龍澤聲音很低,二十多歲的大男孩,說話還不會瞻前顧後,還不懂得揣摩環境,想到了什麽就問了。


    曹婉清順了順垂在耳邊的一縷髮絲,掖到了耳後,「我挺好的,你和你爸迴國之後,我搬了家,有幾年不在美國,最近才搬迴來。」


    龍澤看向曹婉清,從她的簡單字裏行間之中,他依稀可以看到她這些年的不容易,一個女人,沒有親屬,沒有家人,一直過著漂泊的生活,她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其中的酸楚滋味,他可以想像。


    「你過的並不好吧?媽。」龍澤側頭看她,眼眶酸酸脹脹的。


    她已然不再是當初離別時年輕風華的模樣,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衰老的容顏再也找不迴往日的絕代。


    眼前的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普通的看不出牌子的街邊貨,渾身上下的衣服加起來都買不起他一條領帶。


    她有些緊張,雙手不住的搓著,可以看到她手指上的淡淡繭子,這些年她一直都能從龍家拿到錢,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我過得好不好都沒關係,隻要你好好的就好了,小澤,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你好好的,你在龍家好嗎?」


    她打量一下兒子的衣著穿戴,這一身名牌她都認得,而且兒子麵容紅潤,一身的光芒,足見他在龍家生活的很優渥。


    如此看來,龍庭是沒有虧待他的。


    「你這是什麽話?你是我媽,你不好,我能好嗎?」龍澤眼睛酸的更加厲害,幾乎要哭。


    曹婉清忙挽著他的手不讓他再說,「小澤,媽沒事,真的沒事,媽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你出人頭地,別像我一樣,一輩子都見不得光。」


    她含笑柔聲說著,不露半點委屈,但話裏話外聽著都覺得心酸莫名。


    龍澤站起來,西褲包裹的長腿邁開,俊逸的身影錯開一些,「我這次來美國,會多陪你一段時間,今天太晚了,我先去洗澡,明天我們去外麵逛逛。」


    曹婉清喜不自勝,如尋常母親那般笑盈盈的激動道,「真的嗎?你要留在這裏陪我?好……好啊,明天我們就去外麵好好逛逛,你想吃什麽,想看什麽,我們都一起去!」


    小澤沒迴頭,徑直去了浴室,他怕自己一迴頭會哭。


    龍澤一米八還要多的身材,在客廳內顯得很憋屈,他鬆了鬆襯衣扣子,走進浴室。


    淋雨沖刷在他的身上,嘩啦啦的水順著頭頂淋遍了全身,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水在緊緻的背部滌盪,劈麵而下的液體像一場大雨,雖溫暖,卻透心的涼。


    雙手撐著牆壁上的瓷磚,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分開,再一根一根的蜷曲,扣著瓷磚的拚接處,似乎要把手指嵌入其中。


    龍澤昂頭,讓淋雨正麵淋濕他的臉,水流入鼻腔,鼻子內一陣刺痛。


    良久,他雙手自下而上撫摸臉頰,拂去水。


    入夜,紐約的夜空懸掛著一輪殘月,龍澤穿著睡袍,寂寥的站在客廳的陽台上,扶住護欄的扶手,眺望陌生的城市。


    這些年,他的親生母親在異國他鄉,過了多少個寂寞無助的夜晚?她生病的時候誰照顧她?她寂寞的時候誰安慰她?每一個團圓的日子,她怎麽熬過來的?


    思緒發散,他想了很多,沉默了很久。


    曹婉清看著兒子發呆,手中拿著一件男士長款風衣,小心的踮起腳尖披在他肩膀上,柔聲笑道,「晚上冷,怎麽不穿衣服就出來了?一會兒吹了風會感冒的。」


    龍澤身上一熱,熱的渾身都暖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發呆的時候,怕他著涼給他穿衣服,這份來自母親的關愛,無人可以代替,也無人可以抵達。


    「我不冷,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曹婉清和兒子並排站在窗前,指著遠處的一座高樓,上麵高高的避雷針上,閃爍著提醒飛機夜航的燈,「我也經常站在這裏看外麵,看外麵那棟最高的樓,我聽說,京都cbd那邊,mbk是最高的一座大廈,是不是也這麽高?」


    龍澤認得那是帝國大廈,搖頭道,「沒有,mbk大廈沒這麽高,mbk不是京都最高的樓,不過在cbd是最高。」


    曹婉清很欣慰,很開心,「真好,我的兒子在裏麵工作,以後還能主管那麽高的樓,我真高興。」


    龍澤的話哽在喉嚨,說不出來,他其實想告訴自己的母親,他要退出mbk繼承權的角逐,他要離開mbk,以後迴到美國,做她的兒子,陪伴她。


    但是曹婉清的喜悅和興奮,她的殷殷期待,讓他無法說出一個字。


    「mbk是大企業,不是一個人說了算,還有董事會,一般的大型工程必須通過董事會決定,其實領導的權利沒你想像的大。」


    龍澤試圖讓她明白,不要再癡迷於權利,這些東西太虛妄,太可怕。


    「這樣啊,那你大哥呢?你爸呢?他們做決定也需要經過同意嗎?」她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婦人,好奇的詢問他的世界。


    「爸是公司的董事長,一般有權利決定,至於大哥,他在mbk的資歷很深,一般人跟他比不上的。」


    「哦,這樣啊。」曹婉清疑似失望的笑了笑,接著道,「沒想到你爸爸的衣服你穿著還挺合適的。」


    龍澤這才驚醒,他身上穿著的是男士的外套,而且不是他的。


    「媽怎麽會有爸爸的衣服?」不錯,這種款式的確有些年日了。


    曹婉清小心的打理呢子外套,質地很好的衣服沒有皺著,沒有起球,「這件衣服是我和你爸爸相戀的時候,你爸爸有一次給我穿的,都二十多年了,我一直都沒捨得丟,每次可能到這件衣服,就像看到你爸爸就在我身邊,一直沒走。」


    她深情的凝視這件衣服,好像在看自己的愛人。


    龍澤喉結滾動,心下動容,「媽,你對爸其實不用這樣,如果你遇到合適的人,其實你可以結婚。」


    這些年,他一直想說的話,一直沒有機會說。


    曹婉清心酸卻堅定的道,「小澤,你不懂,有的人呢,一旦愛上了,就成了生命中無可替代的那一個,別的人再也進不來了。我太愛你父親,所以願意為他承受所有委屈,就像我當年生下你,愛一個人,是不計代價,不計後果的。」


    龍澤緊了緊大衣,右臂抱著母親,這是十幾年來,他第一次這樣親昵的擁抱她,她很瘦,比記憶中矮了很多,記憶中他總是仰望她,現在他長高了,她卻一天天在萎縮。


    「媽,不要想他了,行嗎?我陪你。」不要再想龍家的人和事,行嗎?


    曹婉清拍拍他的後背,「小澤,我愛你爸,是飛蛾撲火,沒有迴頭路,我沒有丈夫,沒有家,隻有你。你長大了,是媽媽唯一的靠山,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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