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力搖頭,渾身戰慄。


    「當年,他沒有留下任何個人信息,等我被人救醒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以為自己和那個男人從此瀟瀟天涯,便是再也無緣再見的。


    可是她死也想不到,那個人就在自己的身邊,三年多的時間,唇槍舌戰的日子,冷暴力對戰的日子,被當成棄婦般拋下的日子,躺在一起的日子……


    她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從此不能再拿手術刀救下來的男人,改變了她職業生涯的男人,竟然和改變她人生軌跡的是同一個人。


    命運兜兜轉轉,幾乎是以諷刺的手段將她和他捆綁在一起了。


    楚洛寒仰頭,心中的百轉千迴都成了眼淚,她自問是個堅強的女人,自問早已經可以獨當一麵,隻是在龍梟麵前,她的眼淚總是這麽輕薄,不留神就傾瀉。


    唐靳言擁緊孱弱不堪的女人,心痛的將她的頭貼在自己的懷裏,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任憑在自己的懷裏哭,等她哭個痛快。


    「洛寒,都過去了,不管好的壞的,都過去了,忘掉這些,重新開始,給自己一個機會,放過自己,我不想再看到你這麽累,好好的,好嗎?」


    他一句一句,像是懇請。


    楚洛寒雙目紅腫不堪,如今知道了真相,反而真的更讓她心碎,揚起憔悴的不成樣子的臉,「唐靳言,等龍梟醒來,我再看他最後一眼,就離開這裏,永遠離開這裏。」


    說完,她眼睛一閉,好像一個被掏空了能量抽空了氣體的氣球,徹底的枯萎在他懷裏。


    唐靳言眼眶熱辣辣的疼,眼淚奪眶而出,溫厚的手掌撫著她的後背,「好,永遠離開這裏,到一個再也沒有傷害的地方去,重新開始。」


    將渾身癱軟的女人重新放迴床上,替她輸液,柔聲叮囑她,「楚洛寒,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不要再幹蠢事了,也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你折磨自己,痛的不止你自己,知道嗎?


    楚洛寒閉著眼睛,沒有說一個字,她所有的力氣都花費完了。


    現在閉上眼睛,腦海中慢鏡頭和快鏡頭交錯切換,瘋狂的迴憶著五年前手術室發生的一切。


    手術刀橫切右手掌心……噴薄而出的血液……病人垂危的生命……儀器上不斷降落的心髒血壓……耳邊不住有人勸說著放棄……有人大聲罵著她,再堅持下去手就廢了……


    隻有她一個人堅持要把手術做完,即便沒人支持,她也拚死要堅持。


    當時,到底是什麽力量讓她什麽都不掛不顧一定要把人救活?到底是什麽力量?


    因為太年輕不想失敗嗎?


    因為不忍心看著人命消失嗎?


    她說不上來,但她不想讓這個人死。


    迷迷糊糊的,楚洛寒終於陷入了睡眠。


    見她入睡,唐靳言深深唿吸一口氣,長指順了順她額頭髮,才發現她額頭上已經滲透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拿了條幹淨的毛巾替她擦拭汗水,手指順著她額頭臉頰往下,不光額頭上,脖子裏的汗水也在蔓延。


    隻是,手指頓在她脖子裏上,卻不敢再繼續,隻能將毛巾墊在她脖子下方,沾了沾,領口微微開啟的地方,隱約看到了白色的繃帶。


    唐靳言心頭微顫,她晚上找他的時候胸口有血跡,傷的位置大概就在胸口。


    隻是他想不通,她怎麽會傷到這裏?


    這一覺,因為太累,所以睡的時間很長,女人在夢中幾乎不願意再醒來,她是想永遠睡下去的。


    因為夢裏,有龍梟。


    夢裏,她又迴到了和龍梟第一次正式見麵的時候,她附身聽他的心跳,他壞壞的笑。


    那麽久遠,那麽美好。


    夢到這裏,楚洛寒熟睡中眼淚湧出了眼角。


    vip病房。


    傍晚時分,龍梟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半睡半醒之間,他含混不清的喊了一聲「洛寒」,而握住他的手的人,卻是莫如菲和袁淑芬。


    袁淑芬喜極而泣,「梟兒,你終於醒了,你嚇死媽媽了。」


    莫如菲擦掉眼角的淚水,「梟哥,我們都很擔心你,你醒來真的太好了。」


    龍梟努力扭轉脖子環顧房間,但他沒有看到自己想念的人的身影。


    「梟兒,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讓醫生過來。」袁淑芬擦了擦臉上的淚,起身要去吩咐人去找醫生。


    龍梟手指輕輕一拉,製止了她的動作,「洛寒呢?我要見她。」


    莫如菲默默的咬牙,卻不敢吱聲。


    兒子剛醒來,醫生說不能受刺激,袁淑芬也沒說太難聽,但語調是明顯的不滿,「我也希望她能像個妻子一樣留在你身邊,可是你看看,你都這樣了,她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還是如菲懂事,自己是個孕婦,還受了傷,硬是在這裏守了你一整天。」


    龍梟不想聽到這些,蹙眉,甩開了莫如菲的手,看都不看她,「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袁淑芬和莫如菲靠的最近,後麵的沙發上還坐著龍澤和顧延森、季東明等人。


    他說他想靜靜,顯然是不想聽到女人的聲音。


    袁淑芬點頭,「好,媽先出去,你有什麽需要告訴季助理,延森也在。」


    唯獨,不提龍澤一個字。


    莫如菲依依不捨,伸手替龍梟順額頭的頭髮,龍梟厭惡的別開頭,避開了她的手,「出去。」


    不怒自威的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對莫如菲的討厭,真的無需任何渲染。


    兩個女人各懷心思的離開病房,一個滿心喜悅,一個籌劃著名陰謀。


    房內。


    龍澤等人走過去,見人醒了也就放了心。


    顧延森不悅的摸著自己的鼻子,「我說龍大爺,您有什麽想不開的居然去撞樹,有沒有考慮過大樹的感受?」


    顧延森是準備返迴美國的,一聽到龍梟的消息取消了航班,這才匆忙趕來。


    龍澤兩邊的臉被打的還沒消腫,模樣有點狼狽,「大哥,你這一次,真鬧得不輕,家裏都雞犬不寧了,你得趕緊好起來收拾爛攤子,我可不幫你。」


    龍梟伸手取下氧氣罩,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深邃的眼睛一天一夜後,好像嵌入了眼眶裏麵,越發深不可測,越發立體。


    「發生了什麽事?你的臉怎麽了?」


    龍澤差點感動死,大哥都這樣了居然還有心思關心他的臉,「我沒事,但是大嫂……」


    季東明撞了撞他的手肘,示意他不要在這個時候說楚洛寒的事。


    龍梟眸子用力一眯,「她怎麽樣了?她在哪兒?」


    昏迷前,她被他咬傷了,後來下了大雨,她能去哪兒?


    龍澤吞了吞口水,重新不正經起來,「她能有什麽事?我大嫂那麽強悍,誰能把她怎麽樣?她有些事,等下就來了。」


    聽到這裏,龍梟的眉頭總算是放鬆了一些。


    然後看向了季東明,「公司那邊呢?」


    季東明如實相告,「你昏迷的時候,nc趁亂打劫,試圖捲土重來狠狠打擊mbk,好在你以前提出過一個預案,隻是沒有簽字,我來找你的時候你還在昏迷,少奶奶簽了字,我才有權利執行,萬幸,這一仗咱們打贏了。」


    季東明臉上的表情輕鬆了不少,這個好消息一定可以讓老闆心情美麗一下下吧?


    可龍梟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是不是打了勝仗上,而是反唇直接問,「你說洛寒簽了字?」


    季東明篤定的點頭,「少奶奶當時直言,她簽字,出了什麽事她都會承擔責任,少奶奶真的是……霸氣!」


    龍澤摸摸鼻尖,「我說什麽來著!」


    龍梟睨了他一眼,「你閉嘴。」


    好吧,龍澤乖乖閉嘴。


    顧延森笑笑道,「你現在已經醒了,我可以放心的飛迴美國了,再不迴去,我們家的老爺子也是要發飆的。」


    龍梟卻全然不顧,厲聲道,「我讓你查的事查到了嗎?查不到,不準迴去,你父親那邊我親自解釋。但我的事,你必須查清楚。」


    臥槽!有這麽霸道的嗎?


    好吧,還真有,而且是他無法拒絕的人。


    「都三年多了,不容易啊。」顧延森長嘆一聲,心情有些不美。


    ——


    「表姐,龍梟已經醒了,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我要趕在他恢復之前搞定楚洛寒這個賤人。」


    歐尚咖啡廳,轉角的卡座,高穎姿與莫如菲麵對麵而坐。


    高穎姿點頭,「我會做好準備,把對你的傷害降到最低,醫院這邊的婦產科是京都王牌醫生雲集的地方,會確保你平安無事。」


    莫如菲抿了一口咖啡,精緻描繪過的眼睛流過陰狠的光,「楚洛寒那個賤人在什麽地方?」


    高穎姿捏緊了咖啡杯,一股怒火從心裏直接湧到頭蓋骨,幾乎要衝破頭頂的骨頭炸開一個黑洞。


    「她在醫院,就在唐靳言的休息室!」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她現在就恨不得將楚洛寒從唐靳言的房子裏揪出來,推下樓!


    莫如菲冷冷的笑了,「那真是太好了表姐,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她放下杯子,欠著上半身緩慢的道,「還有什麽事,比被人捉姦在床,惱羞成怒試圖殺人……更有說服力的?」


    高穎姿眸子微微收縮,最後溢出一道凝練的寒光,「菲菲,你越來越聰明了。」


    莫如菲輕哼一聲,「楚洛寒一天不走,我就一天不安,袁淑芬剛去醫院,今晚她親眼看到自己的孫子被自己最恨的人害死……嗬,我很期待她會是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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