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斷然沒想到,龍梟接電話的速度居然這麽快,她才剛撥號而已。


    既然接通了,硬著頭皮也要開口。


    「有事?」


    楚洛寒還沒開口,龍梟低醇的聲音已經直入耳膜,聽筒裏有紙張翻動的聲音,他還在工作。


    楚洛寒深唿吸,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空著的一隻手撥弄白大褂衣角,「莫如菲的孕檢報告我看過了,沒什麽問題。」


    辦公室內的梟爺,長指捏著簽字筆,剛剛要落筆,動作卻停住了,「知道了。」


    一句知道了,楚洛寒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咬咬唇,難道,就這樣掛了?要不,等他先掛了?


    楚洛寒不說話,龍梟也沒說話,好像那邊的人已經忘了通話中這件事,隻聽到他刷刷在寫字,接著是什麽東西碰在了一起。


    沉默中,還有男人均勻綿長的唿吸聲,一下一下的,唿吸連著心跳,她甚至可以聽出他心跳的頻率,一絲不亂,強健有力。


    「還有事?」


    他的聲音隔了半分鍾又一次打破了沉默,突然地,楚洛寒腦海中靈機一動,「對了,龍澤今天來醫院了,說是做體檢,準備申請學校。」


    龍梟的眉骨已經高高聳起,手指平放在桌麵上,整個人有些慵懶的靠在老闆椅上,「我知道,還有什麽事?」


    楚洛寒腦袋越垂越低,該死的,她的智商都哪兒去了?


    「沒有了。」


    梟爺墨黑的深眸閃過明顯的淩厲,難道她給他打電話,隻是為了說別人的事?


    心裏,很是不悅。


    一聽到她說沒有了,梟爺毫不遲疑的掛斷了電話。


    太突然,突然地她都沒反應過來,記憶中,她給他打電話,從來都是他先掛斷,無一例外。


    這個認知,怪叫人不舒服。


    而楚洛寒不會知道,從她拿起電話的那一秒,龍澤就站在樓梯口,隔著人影和盆景,目光寸步不離看著她。


    龍澤雙手插在破洞牛仔褲的口袋裏,目睹了楚洛寒的表情如何從期待變成了緊張,從糾結變成了失落。


    雖然不知電話那頭的人是誰,可能讓楚洛寒在短短兩分鍾內發生如此複雜情緒更換的,想必與她關係不淺。


    難道是,大哥?


    楚洛寒吐納一口氣,將手機放進口袋,目光又看到膝蓋的紗布,不由皺眉,這個傷,還要牽累她多久?


    「楚醫生,你是鐵打的嗎?中午不用吃飯了?」


    龍澤的聲音穿越了大廳,有些痞氣的傳來,接著便是龍澤一步三晃的紈絝走姿,須臾,人已經來到了她麵前,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子,笑起來都是陽光。


    「你怎麽還沒走?」


    這都幾點了?


    龍澤撇嘴撓撓額頭,「我倒是想早點走啊,但是你們醫院的醫生辦事效率實在太低,耽誤了本少爺的時間。既然天時地利人和,大嫂,午飯一起吃嘍!」


    「我去員工食堂,午飯你自己出去吃。」


    「別這樣啊大嫂,一起吃個飯也不行?我又不訛詐你,我請你啊,成麽?」他嬉皮笑臉纏磨,臉上還有沒消散的孩子氣。


    想想也是,龍澤才剛剛二十歲,正是貪玩的年齡。


    楚洛寒不想讓人看到她和龍家的人有牽扯,現在很多人還不知道龍澤的身份,也不知道她和龍梟的關係。


    但萬一以後兩人的身份被發現,她和龍澤走得太近勢必要引起外界的議論,對她,對龍梟,影響都不好。


    不知怎地,她腦海中突然就閃過了綠帽子三個字。


    龍梟再怎麽給她難堪,她終究不想讓他有任何名譽上的損失。


    不在乎嗎?心裏明明是拚命想要維護他的。


    「不用,我去食堂吃,下午很忙,龍二少爺無所事事,多的是時間,我還有工作,沒工夫。」


    「大嫂,你不會這麽不給麵子吧?我心要是碎了,迴頭你給我補上不?」


    龍澤正在這邊糾纏,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電梯口出來的,峻拔的身影與白大褂相得益彰,無端生出了幾分令人敬畏的威嚴。


    來者,竟然是唐靳言。


    出電梯的剎那,唐靳言已經看到了正在和一個穿衣打扮頗為隨性的年輕人爭論,信步走到她跟前,看都不看龍澤,「抱歉,讓楚醫生久等了,咱們走吧。」


    嗯?


    龍澤和楚洛寒同時看向了說話的人,「我已經預約了楚醫生,你想請她吃飯,下次吧。」


    與楚洛寒不同的,男人的領口上並沒有工牌,但看衣著和氣質,這位醫生不一般。


    龍澤才不管他呢,一出口便是毫不客氣的硬撞。


    唐靳言笑了笑,他徐徐的目光看向了楚洛寒,「楚醫生,關於上次的病人,看來咱們得另外約時間談了。「


    「不用,現在就可以。「


    說完,楚洛寒直接錯開了龍澤的肩膀,邁開長腿朝右側員工食堂的方向走去。


    唐靳言沖龍澤點點頭,架勢像極了大人應付小孩子。


    龍澤很不爽!直到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轉角還一腔不忿的死盯著。


    「謝謝你剛才幫我解圍。」楚洛寒剎住腳步道謝,然後便無後話。


    唐靳言頎長的身影立在她麵前,擋住了少許視線,「用兩次謝謝,也不能兌現一次午飯?」


    楚洛寒不太習慣還不熟悉的人跟自己開玩笑,尤其是男性,「我還有事,要先上去。」


    唐靳言倏然展開了嘴角,「你覺得我穿成這樣是準備去吃飯的?楚醫生,你在怕什麽?」


    怕?她怕了嗎?


    「你的眼神和你剛才的小動作告訴我,你很害怕跟我單獨相處,或者說,連剛才的那個年輕人,你也排斥,楚醫生,你的潛意識裏在戒備什麽。」


    「我沒有。」


    好像是被人一眼看出了藏在角落的秘密,楚洛寒隻想快速否認,可那雙懸在自己上方的深眸,卻怎麽都躲不過。


    「楚醫生,不要試圖和心理醫生爭辯,你的爭辯和否認隻會加強事實的穩定性。」他聲音始終溫潤如玉,像極了心理醫生在和自己的病人娓娓道來。


    楚洛寒聲音一哽,「你也不要試圖用自己所謂的專業知識來忘加評斷我,唐醫生,剛才你幫了我,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幹涉我。」


    唐靳言啞然失笑,他笑起來下巴處有一道淺淺的美人溝,那是男人性感與魅力的一種標誌,可是……


    眼前這男人,似乎真的無法和性感聯繫在一起,他實在……太幹淨。


    「哈哈,楚醫生爭辯的能力果然了得,好了,我還有病人,楚醫生也去忙吧,注意膝蓋,如果你再劇烈運動,恐怕下個月要去整形科了。」


    看著唐靳言遠去的身影,楚洛寒一時間覺得自己好像成了透明人,唐靳言的眼睛帶著x光線,給她的心思意念做了個徹底的ct掃描。


    可是,唐靳言卻偏偏可以將洞察的一切說的如此簡單溫和,她居然反感不起來。


    上樓脫了白大褂換便裝,趙綿綿和季思雨正好也在,兩人不停抱怨,「楚醫生你剛才下去,不知道上麵的情況,三十號床的病人簡直氣死人了!胡攪蠻纏!」


    「好煩,不提了,好餓,快點去食堂補充能量。」


    員工食堂中午的飯店幾乎人滿為患,每當這個時候總有人抱怨,都說醫生少患者多不夠分,簡直太冤枉人了!明明看起來醫生的數量更嚇人好不好?


    趙綿綿扒拉飯盒裏麵進的西紅柿雞蛋,八卦兮兮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明明副主任已經到任了,可是居然一次都沒正式露麵過,上次的歡迎會居然都缺這人,搞什麽神秘呢? 」


    季思雨道,「上次正好有個病人要做手術,人力不夠,他去主刀了啊,又不是故意缺席的,最讓我奇怪的是,他一個外科醫生,怎麽會跑來內科當副主任呢?太蹊蹺了。」


    楚洛寒隻顧著吃自己的飯,想自己的事,一點也不關心這個故弄玄虛的副主任。


    愛誰誰吧。


    「大新聞啊!咱們的聶副院長居然臨時被調去分院當院長了!我勒個去,這聽起來雖然像升職,分院和總院能比嗎?明明是降職了啊?」


    a醫生在隔壁桌八卦了一句,b醫生誇張的附和,「不是吧!完全沒有徵兆啊,太突然了吧?」


    「千真萬確,聶副院長以前是神經外科的主任,後來當了副院長,一直都很敬業的,不過好像是因為身體不好,需要停職一年治療,也不知道是什麽病。」


    聶副院長病了?還被降職?


    想到他給自己的教授評審表,楚洛寒心跟著揪了揪。


    「那,新的副院長是誰啊?」


    「不知道呢,反正咱們醫院的副院長曆來都是從神外和心內科、心外科這幾個大科室選,肯定不會到咱們牙科來的。」


    議論還在繼續,趙綿綿用盤盤碰了碰楚洛寒的,「楚醫生,醫院要大換血了,咱們副主任還沒到,副院長倒是先倒了,你說,咱們有沒有機會?」


    「別瞎想了,你才幾年的資歷?想當副院長?先禿頂再說吧。」


    「切!沒準,還真就來了不禿頂的副院長呢!」


    「女的啊?」


    「去去去!」


    吃完飯,楚洛寒先去了休息室,坐診兩點開始,可以先看會書,評職稱啊,論文是一大難關,想到就頭大。


    接了杯咖啡坐在桌麵,桌子上正好放著一本她最近在看的書,剛剛翻開,一張紙片從裏麵飄了出來。


    不知道是誰夾在裏麵的便簽,很清秀嫻熟的行楷,瀟灑利索的筆觸,字字珠璣點出了心髒出血引起心包堵塞如何緊急處理,寥寥數語簡直堪稱經典。


    「楚醫生,拿我的書,連聲咋唿都不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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