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你這是關心則亂。】


    藺渝不說話了。


    他自己是不是關心則亂,他不清楚,但是看廉望雪的樣子,他心裏難受也是真的。


    他好像是那種,非常強求於「給予」和「迴報」的類型。譬如他給了粉絲所有能給的東西——


    拚了命努力的唱跳舞台,讓所有人為他鼓掌的綜藝效果,和以新人來說堪稱完美的電影初次亮相,因此也會苛求粉絲對他的努力做出迴應,以達到「彼此需要」的平衡。


    努力地為自己製定人設,甚至和隊友的cp,他也都設計好了完美的cp互動風格,力求讓大家嗑得開心,嗑得盡興,當然,要做數據的時候也請大家都努力起來。


    也因此,廉望雪在為他奉獻「愛心午餐」,「愛心晚餐」的行為,正如他對係統所說,廉望雪在通過這樣的行為,同樣達成一種所謂的「自我滿足」,他這麽做是藺渝覺得自己姑且值得,本質上是互惠互利的。


    但現在...


    【我要是能對一個重生七次拚了命救我,最後把自己都賠進去的人完全無動於衷,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垃圾了。】


    係統:【你倒也不用這麽說自己啦...】


    藺渝沒說話,扭頭看了看廉望雪。廉望雪安靜地坐在他身邊,左手擱在自己的膝頭。


    【就是忍不住會想,如果是我,我能做到嗎?】


    係統:【你...】


    藺渝斷然地說:【不用想,我肯定做不到。所以我才會更不理解他這種行為到底是出於什麽。】


    係統懷疑藺渝如此不解風情,是因為那些「風情」都還在自己身上,沒有迴到藺渝那兒。


    【出於喜歡啊,你以為呢。】它佯裝深沉地說,【否則梁山伯祝英台為什麽化蝶飛,牛郎織女為什麽鵲橋相會,羅密歐與朱麗葉為什麽殉情,王寶釧為什麽挖野菜,白居易為什麽為元稹寫「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藺渝:【...最後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係統自知自己在胡言亂語:【表達一個感情深厚的意境,不要太較真。】


    藺渝和係統胡說八道了一番後,才意識到廉望雪已經不再是剛才那個雙手擱在膝蓋目視前方的姿勢,正歪著頭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廉望雪。」藺渝喊他的名字。


    廉望雪看著他。


    他密匝匝柔軟的睫毛覆蓋著青灰色的瞳孔,神情顯得尤其溫順又乖巧,但藺渝就是無由來想起了兩個人在這個世界初次見麵的時候,對方那種夜間雪原,踽踽獨行的孤寂意味。


    那時候他還疑惑過這個年紀的少年為什麽會有那麽濃重的孤寂感,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因為他在走一條隻有一個人才能體會和消化的,註定孤獨的路,如果不是藺渝因為他的重生而同樣生出了自我的意誌,不知道廉望雪還要無望地一次次努力到什麽時候。


    「為什麽之前不聽經紀人的話,不按時來靜脈注射,也不吃藥呢?」藺渝問他。


    廉望雪遲疑了一下。


    「你是覺得沒什麽用嗎?反正都會走到那個既定的結局?」這次,藺渝的問題問得很大膽。


    廉望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覺得,或許一些努力...有時候是沒什麽用的。」半晌他才說。


    這是真心話,藺渝看得出來。


    係統:【我幫他翻譯,他的意思是說之前重生的六次,一次都沒改變你最後死了的結局,所以覺得書裏既然都寫了他自己要死了,他也的確出現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以前沒有的身體問題,所以估計改變不了,幹脆放棄掙紮了。】


    藺渝:【......】


    藺渝又沉默了一會兒。


    半晌他說:「...要不,你別喜歡我了。」


    廉望雪倏地轉頭看他,瞳孔巨震,睫毛亂顫,隻一瞬,臉色就漲得通紅。


    係統:【這話可不興說啊!】


    藺渝說出口也覺得自己說了一句錯話,剛要糾正,廉望雪居然「唰」地站了起來,把藺渝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往後仰倒,目光落在廉望雪輸液的手上,再轉向掛著吊瓶的杆子。


    杆子震了幾下,下一瞬他就驚恐地發現吊瓶不滴液了,顯然是廉望雪動作太大影響了什麽。


    「你先坐下!」他連忙站起來,抬起手一把按住廉望雪的肩膀,把他重新按迴座位上,拔腿跑向護士站的方向。


    「輸液輸好好的為什麽突然站起來?輸液過程中患者要避免劇烈活動穿刺部位不是和你們說過嗎?」跟著藺渝迴來的護士小姐姐的表情嚴肅,語帶譴責。


    廉望雪低下頭不說話,紅色還沒從他臉頰完全褪去,藺渝甚至覺得有某幾個瞬間,他好像快哭了。


    「對不起,是我們不好,麻煩你了。」他隻能先忙著道歉。


    護士稍微評估了一下目前的情況,大概是剛才的動作實在太大了些,她沒法調整針頭,隻能重新進行穿刺,廉望雪的手背遭受無妄之災,隻好重來了一次,再被紮一針。


    待重新開始輸液,藺渝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對著轉身離開的護士再次出言道歉,緊接著致謝,重新坐下後看廉望雪正盯著自己。


    感覺到兩人目光相接,廉望雪霍地把頭轉向了另外一邊,給藺渝留下了一個烏黑的後腦勺,從頭到腳甚至哪隻紮著針的手,都在告訴藺渝「我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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