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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三十八章一片湖,一座廟


    道家有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頂點


    李長風力劈而下,斬碎桃花,桃花碎裂成瓣,然後分出千百片更加細小的桃花,最終變成千百個手執長劍的劍客。


    李長風氣息略有不平,以他的真元之磅礴,竟有窮力之感。


    自己的麵前依舊繁花似錦,但叢林中刀光林立,冷漠而濃鬱的殺機,緊緊盯著李長風。


    桃林之下,泥土已變成了血色,甚至已淹沒成了濃黑色,這些都是血。


    李長風就踩在血中。


    他已在這裏殺了很久,不知殺了多少人。


    但李長風總覺得,就算窮盡他所有的真元,也未必能殺得死這裏所有的人。


    李長風在想,他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此地看似美景如畫,卻偏偏是屍山血海的修羅之地,湛藍的天空和聖潔的白雲,還有李長風抬頭就能看到的繁花與青翠,和地上流淌的鮮血對比明顯。


    “你很焦慮。”


    李長風的神照中,聖童的眼眸睜開,平靜的說話。


    李長風沒有迴應,他在思考。


    他似乎想錯了一些事情,如今在努力糾正。


    期初李長風以為這裏是一個獨立的地界,不管生命的本質為何,不管真元的形式為何,但至少李長風可以看得到盡頭。


    可李長風想錯了,也許這並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而是一個結界。


    如果是真實的,那一定有盡頭。


    如果是結界,那有可能李長風已墜入輪迴。


    假若是後者,李長風該如何逃脫?


    似乎以他自己的力量,並不足以打破此地的平衡。


    如果真元耗竭,李長風會死在這裏,或者沉淪此地。


    李長風手中的諸天乙羅在輕輕響動,似乎迫不及待要吞噬這些鮮活的生命,但李長風知道,這不對,殺戮不是終點,而是徒勞。


    想到這裏,李長風倒轉諸天乙羅,他開始施咒。


    符文在他的指尖流動,然後靜靜的在腳下鋪開,變成一個叢林中異樣而且美麗的花紋。


    看到李長風所做的一切,神照中的聖童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


    李長風明白了一些事情,但真相往往需要驗證才可以得知。


    一道接著一道的符文四散開來,李長風施咒的速度越來越快。


    那些桃花化作的人形,好似感覺到了威脅,都發出一聲尖嘯,朝著李長風撲過去。


    李長風手臂不停,提著諸天乙羅看也不看,猛然揮出去,劍光就像一輪彎月,把那叢林,那人影,那樹木和桃花,都斬成了兩段。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而李長風卻不曾看他們一眼。


    桃花越來越多,越來越盛。


    李長風揮出一劍又一劍。


    終於,他的指尖停在了半空,有一滴血從李長風的指尖流淌而下,滴落在陣眼中。


    此時的李長風,不再去看那些桃花化作的人形,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看過他們。


    李長風抬起頭看著天空,看著湛藍的天空和白雲。


    白雲驟消,湛藍變得暗淡,烏雲籠罩到了一起。


    “天劫!”李長風喃喃道。


    地字卷之上的天劫,殺不死昆侖山的智藏龍師,但卻實實在在的超出了李長風的力量,如果說這裏的魔域是一座囚籠,那李長風就需要超出自己的力量來打破此地的平衡。


    破界,便從此刻開始。


    第一道雷轟然落下,就在這雷剛剛照耀大地,要觸碰到地麵的鮮血之時,一切都慢了下來,雷電很慢,桃花飄零,刀光劍影,所有的一切,慢到幾乎要定格。


    而李長風,則安靜的看著雷電。


    他能看到雷電竄入地表,那種銀色光芒把所有的叢林黑暗都點燃,然後把所有桃花化作的人形劈裂成碎片,灼燒成飛灰,鮮血被火焰吞噬,叢林被火光遮蔽,這雷電從李長風的身體中穿透而過,來迴穿梭。


    李長風,已跳出時間之外。


    此地的空間規則李長風無法修改,但他可以讓自己短時間內跳出時間之外。


    而天劫,就是用來破壞此地的空間規則。


    忽然,李長風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哢嚓聲。


    他低頭看著腳下,那裏出現了一條裂縫。


    李長風皺起了眉,因為裂縫之下,碧綠的湖水,波濤起伏,漣漪陣陣。


    裂縫越來越大,直到最後,光芒消失,桃花消失,叢林消失,鮮血和屍體也消失,隻留下了一望無際的碧綠湖水,還有湖水上飄蕩的一座孤零零的房子。


    這房子李長風也看過,隱沒於青翠蒼山中的黃色寺廟屋子。


    此刻孤零零的飄蕩在湖水之上。


    但更令李長風震驚的是,湖水之上不僅有房子,還有一個人。


    李長風曾見過許許多多氣質非凡的人,北方雪城之中的城主陳丹青,北國書院的院長巫寒宵,太古恩祠的門主聖童,昆侖山智藏龍師


    但坐在李長風麵前的這個人,他很難用語言去形容。


    他穿著一件寬鬆簡單的長袍,但他的身體卻不是很健壯,反而生出幾分消瘦之感,他的發髻一絲不苟的梳理到背後,看上去他似乎是一個極斯文的人,可他雖然眼睛閉著,眉眼處無一不顯示出王道霸氣,似乎隻消他一睜眼便會殺人。


    李長風覺得這是一個極其矛盾的人,外表斯文,但內心霸道無可匹敵。


    他此刻赤著腳坐在水波之上,閉著眼側對著李長風。


    忽然,他睜開了眼,轉過來看著李長風。


    李長風覺得自己腳下的水波在沸騰,好像有股強大的力量要衝出來。


    他的真元從腳下滲入,和那股將要噴薄而出的力量相互抗衡。


    那人的眉眼就像一把出鞘的劍,緊緊盯著李長風,甚至於李長風感覺到他的目光很尖銳,尖銳到自己刺傷自己。


    僅靠目光就能傷害自己,這是李長風從未遇到的感覺。


    那人忽然站了起來,他很高,幾乎比李長風高出一個頭,朝著李長風慢慢走過來。


    隻是奇怪的是,他每走近一步,那股沸騰的力量就消失一分,等他走得越來越近,那股力量消失殆盡,隻剩一個俊美的皮囊站在李長風的麵前,看著李長風。


    “你叫什麽名字?”他開口說。


    一如他的外貌,他的聲音也很好聽,不似男人那般低沉,但卻十分吸引人。


    李長風感覺他並無惡意,於是道:“在下李長風。”


    對方點了點頭:“我叫鬱壘。”


    李長風一愣,他忽然響起,昔年李孤鴻身邊有兩位神將神荼鬱壘,天闕宮一戰之後,神荼神將一夫當關攔在太阿道,把雪劍齋殺得人仰馬翻,而鬱壘神將卻隨著李孤鴻身隕不知所蹤,原來是到了逐天鹿鎖之後,隻是他為什麽待在逐天鹿鎖之後?


    鬱壘淡淡的說:“你比我想象的要矮一些。”


    李長風聽了忍不住氣極反笑:“是前輩你長得太高了。”


    鬱壘上下打量著李長風,歎了口氣說:“你和你的父親很像。”


    李長風默然。


    鬱壘轉身離開,李長風循身而行。


    直到走近那座破敗不堪的寺廟,李長風才看清,廟宇中有一座棺槨,而這棺槨便是廟宇中唯一的東西。


    入這虛無中,隻為這一廟宇;建這廟宇,隻為擺這一棺槨,為了這棺槨,鬱壘神將甘願一直守候此地。


    李長風心中忽然開始顫動起來。


    他猜到了這裏麵躺著的人。


    鬱壘:“我在這裏等了你很久了,他也等了你很久了。”


    李長風聞言心中便已確信,這棺槨中躺著的人,就是他從未見過麵的李孤鴻。


    原來李孤鴻真的死了。


    原來自己的父親真的死了。


    智藏龍師當初曾說他相信李孤鴻是去了另一處地方,如今一語成鑒,隻是他的確死了,李長風心中最後那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李長風忽然道:“我的母親也在裏麵嗎?”


    鬱壘看著他的眼搖了搖頭:“我隻能把你父親的屍首帶出來,你母親的被留在了天闕宮。”


    李長風心中想憤怒,可他憤怒不起來,這已是他早就猜到的前塵往事,再憤怒又有什麽意義。


    李長風:“我能看看他嗎?”


    鬱壘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李長風道:“他留了一封信給你。”


    李長風看著鬱壘手上的信封,久久說不出話語。


    他最終搖了搖頭,沒有接過信件,而是轉身走入了寺廟中,輕輕的撫摸棺槨。


    “算了,讓他安息吧。”


    李長風這麽說。


    他已經知道了李孤鴻是什麽樣的人,既然鬱壘選擇了這個孤獨的地方,那棺槨中的他一定不想被打擾,李長風又何必再去打擾他。


    可就在這個時候,就在李長風說完了這句話的時候。


    門外忽然有一股清風吹入,卷起一陣漣漪。


    在清風中,棺槨就像放了千百年,開始風化。


    棺槨變成了金色的顆粒,隨著清風卷入了空氣中。


    李長風沒有看到棺槨中的人,但棺槨卻在一點點消失。


    連鬱壘手中的那封信也消失了。


    唯有李長風和鬱壘站著,那清風吹著。


    金色的顆粒盤旋在廟宇中,附著在李長風的手上衣服上身體上,然後消失不見。


    李長風手中的諸天乙羅在鳴叫。


    那是一種同鳴的戰栗感。


    這廟宇中逐漸變得空空蕩蕩,隻因為棺槨已經消失,變成了金色的顆粒附著在李長風的身體上,然後消失不見。


    鬱壘輕聲道:“你父親的棺槨,是另一半琉璃隕金,和你手上的諸天乙羅乃是同源,如今隕金擇主已經附著在你的身體上,你就是琉璃隕金,琉璃隕金就是你。”


    李長風瞪大了眼睛,顫聲道:“我爹鑽進我身體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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