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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零七章冰釋


    她站在那裏久久不曾走開,似乎冥冥中感覺到,這地上的血跡和自己有著某種聯係。頂點


    “你在看什麽?”神荼的聲音忽然響起。


    李勿執看著地上的血跡道:“這血是誰的?”


    神荼看著地上早已幹涸龜裂的血跡斑塊,平靜道:“關於這血的故事我等會再給你說,你先隨我來。”


    他帶著李勿執在石桌邊的凳子上坐下,李勿執剛走到石桌邊,就發現多了一張石凳,實在教人匪夷所思。


    神荼讓她坐下,又淩空拿出一壺茶水,給她倒茶。


    這一切都像是法術。


    神荼:“當初李長風來過之後,說會帶兩瓶孔雀樓的雞鳴酒給我嚐嚐,結果到現在都沒見到他的酒,我這裏隻有粗淡茶水,隻能怠慢了。”


    李勿執看著背後的通天大道,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


    但隱約能從遠處看到一座樓宇的輪廓,若隱若現在雲層中,上接天穹靜謐無聲。


    李勿執道:“我哥李長風來過這裏?”


    神荼:“十幾年前我在天闕宮被百裏飛花打的元神出竅,肉身被毀,後被大帝所就跨越空間將我隱藏於此,此陣乃是大帝早就布局好的,而大帝還未來得及幫我找到肉身,就已被百裏飛花所殺,隻是當時一戰過後,百裏飛花為大帝所傷修為受損,早已不複全盛時期,故而她雖知道此地,卻無法動我分毫,如若不是,恐怕我今日也沒法坐在這裏與你說話。”


    “大約在四年前,我等到了我想要等的人。”


    李勿執:“李長風?”


    神荼點點頭:“大帝極清楚百裏飛花的為人,因而早就布局了這大陣,除非全盛時期的百裏飛花,若是無法有超越大帝的力量,誰都無法打開這大陣,但隻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大帝的血脈。”


    “隻是我等到了這個人,卻發現百裏飛花早就暗中布了後手,李長風來到大陣之時,竟尚未破海引汐,神照厚重,元海縹緲,經絡細致脆弱,而且身中黑龍障,恐怕連一屆廢人都不如。”


    “我當時心如死灰,恐怕大帝之仇此生無望。”


    李勿執沉默了下去,她如今早已踏入修行道,才明白當初哥哥遇到的那些事情,對一個修行者而言意味著什麽。


    神荼道:“但說來他也是可憐,我能看出他是個性格絕要強的孩子,隻是敵不過百裏飛花的黑心腸。”


    李勿執忽然想到了在歸天吳墟中,當張天根,這個從小她親切的叫根叔的人,這個渾身髒兮兮的抽著煙袋的老頭從黑暗中走出來的那一刻,那種天昏地暗的感覺。


    就好像整個天空都塌了下來。


    七裏翠青,封經絡,鎖氣竅,終身不入太阿界。


    她難以想象當時李長風看到張天根的感覺。


    神荼抿一口茶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說李長風最大的優點,便是他從不服輸的性格,修行者的境界高低,都沒有他的天性來的重要,隻要他天性善良堅韌,我就有拯救他的辦法。”


    李勿執:“他的確從不服輸,我從小便記得他每日清晨雞鳴之時練刀,從不懈怠。”


    神荼搖了搖頭道:“可錯就錯在,他這種性格,恰恰也是他最大的缺點。”


    李勿執疑惑道:“此話何解?”


    神荼:“你可知布局此陣所為何事?”


    李勿執抬頭環繞,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猜不出。”


    神荼:“這是一個祭壇。”


    李勿執一驚。


    神荼繼續道:“大帝早已猜出,若是自己身死,百裏飛花一定會加害他的孩子,因而布局此陣,乃為一座靈體大陣,一方麵溫養我的靈魂,事實上他當初並未決定誰來守衛此陣,但他最信任的還是我和鬱壘,從另一方麵講,此陣在等一個陣眼,隻需一個陣眼,這座大陣就能真正啟動。”


    李勿執嚐試問道:“這個陣眼,就是大帝的孩子?”


    神荼點頭:“隻要李長風呆在此地,這裏將沒有任何天地規則可束縛他,一朝頓悟神通,二十年,或許隻需二十年,他就能毫無阻礙的突破境界,變成這人間的至強者,到那時,再與百裏飛花一決高下,勝算便大了許多。”


    李勿執沒有想到還有這層故事,但當初李長風前往南山書院並未有任何變化,想來這其中定有變數。


    神荼:“隻是可惜,他拒絕了。”


    “我真正想不通,他的確是極渴望修行的,但心氣卻比天高,不願受到命運的束縛,如此良機擺在他的麵前他卻拒絕了,更重要的是他著急要離開這裏,是因為一個人。”


    李勿執下意識道:“因為誰?”


    神荼:“因為你。”


    李勿執一愣。


    “哥哥因為年幼的妹妹身陷叢林而心係之,放棄了一朝成神的機會,他的性格中有著大是大非的明斷,但成也蕭何敗蕭何,或許也因為這種性格,才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說到底,他對命運是生來抵觸的,但更重要的是,他把親情和家人,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李勿執忽然想到,當時李長風背著她在叢林中,當時她因為太過疲憊昏倒,醒來之後便再也見不到哥哥,直至書院中,沒有想到,這中間發生了這麽多,而李長風也放棄了這麽多。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喃喃道:“這地上的血。”


    神荼:“這都是李長風的血。”


    神荼眯了眯眼說:“百裏飛花的手下封閉了李長風的經絡,而他當時絲毫不聽勸阻要離開,我隻能靠著強硬的手段疏通他的四肢百骸,但其痛苦也可想而知,我此生見過的人太多,但也很佩服他的堅韌,那種莫大的痛苦加身,他卻從頭到尾沒有哼過。”


    李勿執蹲下身,用手指尖輕輕的觸摸這幹涸的血跡,早已被風幹,那種尖銳的觸感讓她心中疼痛。


    李長風從小到大都是個不會叫的人,喜歡的不會喊叫,痛苦了更不會喊叫,好像不管什麽情感,他都是默默地藏在心裏,但越是這樣,就越是讓身邊的人心疼。


    李勿執心裏很疼,他一想到李長風被人從廢墟中拉出


    來,滿頭白發的樣子,她的心裏就像被刀割一樣的疼。


    他隻是比自己大三歲,可承受的太多了。


    頓了頓,李勿執站起身道:“神將大人。”


    神荼循聲聽。


    李勿執道:“我哥已經去過不歸雪原,他贏了百裏飛花,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一定會替他的爹娘報仇的!而我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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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勿執從神荼神將那裏得到了許多信息,但不管知道了什麽,都堅定了她要走的路。


    父母的血債,要有人用血來償還。


    過了半月有餘,她來到了陳家溝。


    這片她應當熟悉的土地,卻早已失了熟悉的模樣,但依稀能從中看到些許熟悉的人。


    二狗躺在樹下叼著稻草,田地中已種上了小麥苗,鬱鬱蔥蔥接連成片,李勿執站在陳家溝的門口,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寧靜安詳。


    突然,她抬起頭,看到了高山上露出的佛首。


    當她還年幼之時,曾無比敬仰這大佛,俯瞰陳家溝的大佛印在這裏沒一個人的心上,但如今當她再度看大佛之時,卻隻能看到其中支離破碎的真元。


    佛首依舊在,隻是內裏脈絡已支離破碎,破碎的真元還有部分殘留在大佛中,過不多時或許就會飄然於人間。


    李勿執隻能想到一個人。


    李長風。


    她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幾乎可以確定的就是,李長風把大佛像毀了。


    她怔怔的抬頭看著佛像。


    一縷清風吹過,把二狗頭上的草帽吹得掉在地上,他悠悠醒過來,罵罵咧咧的把帽子撿起來拍去上麵的泥巴,正要躺下去續上剛才的美夢,忽然眼睛餘光看到了一個人影。


    他眼珠子立刻瞪的滾圓。


    就在不遠處的田埂上,陳家溝的入口處,青鬆樹下,有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那是一個被風勾勒的美麗的女子,她的輕紗在風中吹拂起來,好像香氣都被風吹了過來。


    這山裏的風格外的清冽,二狗好像真的從裏麵聞到了香氣。


    她的輕紗緊貼著身體的線條,被勾勒的迷人且純情。


    身上若有若無的仙氣,讓人不敢與之對視,生怕看一眼都是一種褻瀆。


    二狗的眼珠子從未瞪的有如此之大,草帽早已不知道被風吹到哪裏去了。


    不僅二狗看到了李勿執,二狗的娘也看到了李勿執,還有從田間走過的鐵牛的娘,她們都看到了田埂間站著的這個美麗姑娘。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似乎整個陳家溝的人都來村口看她了。


    這時候,李勿執的目光才終於從高聳入雲的佛首上收迴來,看到了村口站著的這些人。


    於是她露出一絲笑容:“叔叔伯伯阿姨,我是勿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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