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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三章夜探


    在西北,除了涼如水的夜,還有明如晝的月,所以聞人立雪雖然身穿一席黑袍,卻在月下被勾勒的清楚,連黑袍表麵都有一層光輝。頂點


    她很平靜的走在青碧城中,十幾天前她已來到了西北。


    也許是這個地方很靠近西塞國,讓她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迴憶,總之她心煩意亂,那顆武者心很難平靜下去。


    今夜,她的心情更加難以平複。


    她看到了一些不願看到的事,還有人。


    和李長風隔空對掌,真元爆衝之下把李長風的黑帽掀飛,露出了那張三年不見的臉。


    他好像更黑了,更瘦了。


    即便三年未見,聞人立雪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個人。


    因為這三年中,這張臉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了無數次。


    舊人如故,三年未見本應極喜悅。


    可聞人立雪卻高興不起來。


    三年前在風雪亭,他們緣分已盡。


    三年後在西北,李長風懷中抱著另外一個女子。


    是西塞國的密宗傳人,解紅妝。


    那個讓她十幾天前到了西北,就心煩意亂的女人。


    聞人立雪心中一直告誡自己,和李長風緣分已盡。


    可不知為何,當自己真切看到這一幕時,依然免不了生出些許異樣。


    夜晚風大又冷。


    青碧城中都閉門捧燈,街道上除了風沙,便是黃土路,聞人立雪走在黃土道上,腳步越發快起來。


    她看到了前麵的燈籠,然後腳步加快走了過去。


    歇馬棧,名字雖然土氣,卻是青碧城中首屈一指的客棧,雕梁畫柱無一不精巧天工。


    “叔叔,買一朵花吧,這牡丹是剛剛摘下來的,很漂亮的。”


    “哥哥,你買朵花吧”


    聞人立雪抬起眼,黑色的麵罩下,眼睛盯著前麵的紅燈籠。


    紅燈籠下,有個女孩約莫六七歲的模樣,衣服簡樸臉蛋黝黑,紮著兩馬尾辮正提著一編織的菜籃賣花。


    籃裏麵的牡丹雖然嬌媚,但畢竟是西北苦寒天氣,青碧城中是南來北往的客商,似那等遊山玩水的才子佳人畢竟少數。


    所以夜已黑,但小女孩籃中的牡丹卻不見少,於是便能看到她眉眼間的頹氣,但依舊鼓足勇氣四處推銷,卻屢屢碰壁。


    聞人立雪的腳步放慢了。


    她緩緩的走到小姑娘的身邊,小姑娘看著這個一席黑袍的人,看不見她的眉,看不到她的臉,隻能看到黑色的麵罩下,一雙明亮的眼睛。


    小女孩略有驚懼,於是讓開了道路。


    聞人立雪停在她的麵前,看著她和聲說:“妹妹,現在已經天黑了,快迴去吧。”


    小女孩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話語中的關心,但依舊怯怯的說:“我的花還沒賣掉,不能迴去。”


    聞人立雪道:“夜寒露重,花明天也可以賣。”


    小女孩:“我不能迴去,我要是迴去了,爹會打我的。”


    聞人立雪眉頭一皺,蹲下身看著這小女孩,把臉上的黑罩摘下,露出一張絕美的麵容。


    她看著小女孩手中的花籃說:


    “這些花都給我吧,你早點迴家。”


    話音剛落,聞人立雪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地給他。


    小女孩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人,明明長得國色天香沉魚落雁,卻偏偏把自己隱藏在黑袍黑罩中,絲毫不被人發現。


    聽了這話,小女孩臉上的歡快就想要飛起來似的,高興的說:“謝謝姐姐!”


    她把花籃遞給聞人立雪,拿著銀子轉身迴家了,那身影狂奔漸漸消失在月光中,似乎從未見過的歡愉。


    聞人立雪站在紅燈下,燈籠的微若燈光,隻在她背部留下一點光芒。


    她依舊站在黑暗中,看著遠去的小姑娘。


    此時的她思緒略有出神。


    她好像想起自己小時候,父母曾帶著自己去騎馬,那時候的自己,雖然隻能靠在父母懷中,卻也笑的如這般開心。


    閉上眼,等到再度睜開之時,聞人立雪的眼中唯有平靜和冷漠。


    黑罩再度攀上麵龐,擋住了臉上的絕色。


    聞人立雪提著一籃花,想要丟掉卻鬼使神差的帶上了樓,帶進了自己的房中。


    花兒就放在窗口,寒氣撲進來,也帶著陣陣芬芳。


    聞人立雪除去身上的黑袍和麵罩,除去身上的衣物,走進了屏風後,坐進了木桶中。


    木桶中是準備好的熱水,她曾囑咐店家,每晚巳時在房中準備一大桶熱水,此時坐在這木桶中,感受著水麵上氤氳的熱氣,她才感受到絲絲溫暖。


    不知從何時起,她喜歡上了每晚沐浴,好像隻有在這滾燙的水中,才能感受到心底的那一絲人性。


    水很燙,但也冷得很快,甚至不過半盞茶功夫,就已經變得冰冷無比。


    從聞人立雪的肌膚上竟溢出絲絲冰寒之氣,這木桶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集成冰,朝著四周擴散。


    聞人立雪習以為常,於是起身更衣。


    這幾年來,她身上的冰寒之氣愈加嚴重。


    幾乎到了要侵蝕神智的地步。


    聞人立雪從屏風上揭過一道輕紗,輕輕籠罩在身上,就在這時,忽然有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她眉眼一皺,黑袍加身。


    驀然,一股濃烈的危機感直刺她心底。


    屏風後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人影,剛才那股濃烈的血腥味道就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強側過身,一道流光閃過,這屏風上的仕女圖和聞人立雪身後的木桶竟然被刀芒一分為二,連那木桶中的冰塊都被切的平整光滑。


    從那股血腥味道彌散,到這黑影出現在聞人立雪的房中,再到他劈出如此淩厲的一刀,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讓聞人立雪心驚的是,這個人竟然可以悄無聲息的接近自己,僅有一道屏風之隔。


    修為也未免太過恐怖了一些。


    情急之下,聞人立雪雖然渾身籠於黑袍中,但她臉上的黑罩卻在書案上,此時赤著腳看著對麵的人,偶有頭發絲間滴落的水珠掉在地上,或許是這房中最大的聲音。


    這個人手提長刀,身穿黑袍。


    聞人立雪突然感覺很熟悉,好似在哪裏見過這黑袍。


    再看這刀,分明是一把黝黑的鐵尺模樣,若不是刀柄上的猙獰龍首,或許很難看出這是一把兵器。


    人立雪冷冷道:“你是誰?為何入我房中?”


    那人不說話。


    聞人立雪冷笑一聲道:“裝神弄鬼,宵小之輩焉敢放肆!”


    她的光潔腳掌重重踏在地上,發絲間的水滴被拉扯成線,奔雷之勢瞬間出現在那提刀人的麵前。


    手臂穿越這刀芒,直擊對方的胸口。


    那人似乎早有預料,刀鋒倒轉,黑芒閃動。


    聞人立雪避其鋒,錯己步,反手一爪。


    提刀人竟在片刻出現了一絲不協調,他黑袍下忽然伸出一隻手,和聞人立雪對擊一掌。


    兩人瞬間飄飛到這房間的一側。


    相對而立。


    然而這房間畢竟極小。


    屏風下的木桶中,凝集成冰慢慢溶開,水滴從木桶中滴落到地上,然後在木板紋路中蔓延。


    一滴水掉落在水塊中,碎裂成星點。


    提刀人和聞人立雪瞬間拉成絲狀,在這屏風上空對擊十餘掌。


    聞人立雪一聲輕嘯,手掌就像彎曲的蛇,竟越過對方手中的刀,探到了他的胸口上。


    等到那提刀人低頭,卻聽到了聞人立雪冷冷的笑。


    真元順著對方胸口的脈絡直透而入,一掌之力,提刀人狂吐一口鮮血,倒飛出去昏死過去。


    聞人立雪輕輕擦去臉上的血跡,那是對方的鮮血。


    一記碎山掌力,而且真元衝擊乃是他的胸口,恐怕對方已經兇多吉少。


    聞人立雪剛剛殺了一個人,眼神卻很平靜。


    她不擔心殺錯了人,這三年來,她已經殺了很多人,所以不在乎多殺一個。


    她的腳掌踏在濕潤的地板上,平靜走過去,奇怪的看著掉落在一旁的黝黑的刀。


    這刀模樣怪異,而且似乎在哪裏見過似的。


    重新把目光轉移到這人身上,聞人立雪看著被渾身隱於黑袍下的人,皺了皺眉,伸出手去。


    她想過著黑袍下人的臉,是一個麵目俊秀的采花大盜?是一個刀疤臉兇惡十足的莽漢?是一個發須斑白的老者?


    但唯獨沒想到是一個皮膚略顯黝黑,麵容質樸的年輕人。


    但更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是經常在她夢中出現的那個人。


    聞人立雪的手在發抖。


    她的身體也在打顫。


    她的手提著黑帽簷,卻抖動的十分劇烈。


    連帶著她發絲間的水滴都被抖落。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偏偏是他?


    聞人立雪喃喃自語:“為什麽”


    她的眼睛瞪的死死的,這時候她方才想起,為什麽這一席黑袍很熟悉,為什麽這把刀很熟悉。


    密林深處篝火旁,聞人立雪和李長風隔空對掌,掌力把他的帽簷掀飛,露出了黑袍下略顯青澀的臉,還有他手中抱著的女子,提著的刀。


    這一切在她的腦中重疊起來,變得清晰,深刻,揮之不去。


    除了她發絲間的水珠,忽然有兩行淚從她的臉上滑落。


    “不!我不會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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