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著捲軸兩邊,小心地揉了揉。


    這封捲軸歷經千百年,可仍舊十分柔韌,水浸不侵火燒不壞,刀劍劃不斷,上麵的字跡也十分清晰。看久了以後……總覺得卷上的神鳥像有一種十分不祥的氣息。


    好像上麵繪製的並非神鳥,而是某種邪惡之物一般。


    邪惡之物……嗎?


    書中記載,他們在祭祀時需要用到人骨,即將罪惡之人的骨頭打磨後進行祭祀。這些被祭祀的人大多數是奴隸,並且是犯了罪的罪奴。這也令陳姑娘感到疑惑。


    她對人祭一詞最早的了解源於商朝。傳聞商時人祭盛行,且祭祀手段無比血腥殘忍,到後來周取代商後,人祭也漸漸消失,除了個別部落仍在使用這種野蠻獰厲的祭祀手段外,大多祭祀都需遵從「禮」,祭品也換成了三牲五畜。


    所以荼如這樣一個富饒又並不閉塞的王國,為什麽還要實行如此慘無人道的人祭?荼如的滅亡會不會和人祭有關?


    陳姑娘翻著書卷,不解。


    多日勞累、少眠,讓她臉色有些憔悴,她打了個嗬欠,忽然感覺有點發冷。


    那張神鳥的圖樣一直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讓她很在意。她想要看點別的東西壓下這種不安的感覺,可眼前的文字好像在打轉,字句亂飄,唯有三首神鳥像不斷在腦海裏放大。


    她終於忍不住把剛才翻過麵的捲軸翻迴了正麵,然後下一瞬就差點把捲軸扔了出去!


    捲軸上的三隻鳥首上的六隻眼睛,忽然齊齊眨了眨。


    陳姑娘瞬間毛骨悚然。


    ……


    鏡內。


    既然確定了要去神廟,那就最好三人一起。隻因他們三人每個人看見的景象都不同,三人同行對比才好。


    薑遺光掐著時間收迴傅貞兒體內的蠱蟲,讓她維持在一個半瘋狀態,並未完全失去神智,但也難清醒思考。


    姬鉞比她好些,隻是好不到哪裏去。


    公主送來了一個人給他們引路。


    這個人……他們早就在別的奴隸那裏聽過他的名字了。一見到那幾乎讓整間屋室都亮起來的容貌,他們便知,這是公主最寵愛也最信任的奴隸:阿勒吉。


    公主把她最喜歡的奴隸,也很可能是孩子的生父送來作為人質。她似乎不擔心阿勒吉出問題。


    一路上,阿勒吉對他們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


    很快到了神廟。


    傅貞兒止不住顫抖,聲音微弱:「這裏……這裏都塌了……很可怕……」


    薑遺光像擁抱著情人似的挽著她,悄悄在她耳邊問:「還有呢?」


    傅貞兒抖啊抖,接著說:「很多鬼影……朱紗鵲,開滿了朱紗鵲……」


    「那個黑衣女人還在嗎?」


    傅貞兒迴頭看一眼就瑟瑟發抖:「還在,她一直跟著我……」


    阿勒吉引著他們踏上石階,進入大門,一路往裏走。


    偌大廣場,潔白整齊的磚石平平整整鋪設,滿地紅花,一尊巨大的白色神鳥像屹立當中,振翅欲飛。


    出乎意料的是,神鳥竟然有三個頭,三隻細長脖頸分別伸向不同方向。姬鉞問阿勒吉為什麽,阿勒吉卻說神鳥就是有三個頭,沒有別的什麽原因。


    薑遺光抬頭望了一眼。


    阿勒吉沒有說謊,但正因為他沒說謊,這件事才顯得奇怪。


    民間傳聞中的各路神仙、神獸,絕大多數都是由百姓口口相傳編造而來。他們恨不得把神獸、神仙身上每個不一樣的地方都安排得清清楚楚。譬如某獸有三隻眼睛,那第三隻眼睛一定有奇效,譬如有人長了三頭六臂,那這人有什麽奇遇導致三頭六臂分別有什麽神通的故事也一定不會落下。


    荼如國的人既如此崇敬神鳥,又怎麽會不替神鳥的異常之處編個故事?


    遍地都是鮮紅的朱紗鵲,花香濃鬱得姬鉞快暈過去了。他放緩唿吸,甚至用事先準備好的濕手帕捂住口鼻也沒用,眼看他臉頰泛起紅暈要和其他人一樣帶上安詳微笑,薑遺光又及時挽住了姬鉞。


    蠱蟲自兩人皮膚相接處迅速遊到姬鉞體內,姬鉞被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激得背脊一僵,但他又很清楚薑遺光這是在幫他,就隻好咬牙忍住這股疼痛。


    再往前走。


    高高低低的紅花掩埋了一塊不大的池子,池子裏全是白骨磨成的球,森白一片,表麵落了灰,看樣子有一段時間沒有人來了。


    這些骨球的材質……不必說幾人也明白了。


    傅貞兒直勾勾地盯著池子,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站都站不穩了。


    「你……」


    薑遺光還沒說完,傅貞兒突然抱住頭,發出長長的尖銳嘶叫。


    她拚了命想逃跑,卻被薑遺光抓住了手腕,傅貞兒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飢餓的野獸那樣對著薑遺光撕扯抓撓,後者不斷躲開,但仍舊抓著她不放。


    阿勒吉目瞪口呆,不知該做什麽。姬鉞抬手要打暈她,卻被薑遺光製止以看她要逃到哪裏去的理由製止住。


    突然,傅貞兒猛地竄出去,跟老鼠一樣狠狠咬住了姬鉞的手肘。


    後者吃痛要甩開,可傅貞兒死死咬住不肯鬆口。人的牙不比野獸尖銳,但姬鉞仍感覺自己差點要被她咬下一塊肉來,血從傷口緩緩滴落。還是薑遺光掐住她的牙關才逼迫她鬆口。


    姬鉞捂住傷口,隻見傅貞兒咧嘴一笑,滿口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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