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下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具屍體!


    還是一具穿著壽衣的屍體,不知放了多久,衣服是新的,屍體卻腐爛不堪,散發出陣陣惡臭。


    站在那兒的人指天畫地發誓剛才絕對沒有,真就是忽然之間出現在那裏的。他到現在早就不怕了,驚嚇過頭,整個人都是木的,他現在隻怕一件事——差事沒做好,迴去恐怕沒活路。


    朝陽公主心裏生出股不祥的預感,不顧手下人勸阻,湊近了細看,待看清楚後大吃一驚,指著那坑底的屍體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這……這是,這是白先生。」他怎麽會從棺材裏出來?!


    其他人全都愣住了。


    本該在棺材裏的白先生的屍首卻突然出現在坑底?


    那……棺材裏,裝著什麽?


    朝陽公主也想到了這點,連忙讓人把白先生屍首帶上來好生安置,擦幹淨頭臉身上的泥土等物。


    又讓幾人把棺材從吊著的木架上放下,找來好手,把鉚釘一個個拔了。


    棺材蓋緩緩推開——


    濃得沖天的血腥味兒撲麵而來,最先推開棺材的那個再也沒忍住,衝到一邊哇一聲吐出來。其他人也不敢再直視,忍著噁心把棺材蓋推迴去,恐汙了公主的眼睛。


    棺材裏……血水浸泡著,滿滿當當全是人頭!濕淋淋,滑膩血腥的人頭堆在裏麵,黑烏烏長發亂裹,露出血水和烏髮下慘白的皮膚。一眼看過去,簡直如十八層地獄中的阿鼻地獄之中酷刑之景。


    又怪異,又噁心,恐怖到極點,恐怕他們這輩子都忘不掉今天看見的東西。


    朝陽公主也退了兩步,方才震驚過後,再沒什麽能驚動她心神。她深吸口氣,隻想著該怎麽辦。


    陛下特許白大儒這口隻有皇室貴族才能用的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裏麵泡滿了人頭,肯定是不能用了。


    但不論是用其他棺材,還是從京城再調來一口,白先生都必須推遲下葬,這件事也必然鬧大——她要在柳平城再守到三七,若是推遲,不知要待到什麽時候。


    她私心揣測,父皇那邊恐怕也是不想鬧大的。


    白先生去世,白家衰落已成必然。白家後人必須要想辦法上進才行。原先就有人在京中生事造謠,越遲,站在白家後麵挑事的人就會越多。


    更何況……這一迴出來,白家人也死了不少。


    如此繁複念頭在腦海裏不過轉了一瞬,朝陽公主麵上不顯,喝道:「諸位不必驚慌,邪祟既除,這些也不過是那些小鬼用來恐嚇人的小伎倆罷了。」


    「我方才還憂心不能叫這些忠心耿耿的英雄們得個體麵。現在正好,各自來認,讓他們好齊整下葬。」


    公主都下令了,他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誰要是不服,那就是不忠,不想讓弟兄們留個全屍。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件容易事,可剛才死了的人裏有他們的弟兄們在啊!他們怎麽好讓兄弟們死後都找不著黃泉路投胎?菜市口被殺頭的犯人都能叫家人把頭撿迴去一併下葬呢!


    想歸這麽想,但滿滿一大棺材的腥血泡人頭實在太噁心了,看見就害怕想吐。因此棺材蓋打開,幾十個清水桶放在一邊預備清洗,一群人麵麵相覷,都不敢當第一個。


    還是薑遺光先伸出手去,捧起其中一顆放在水桶裏,在水中仔細把他臉上一團血糊糊擦幹淨,又把頭髮撥過去,看清了臉,再交給其他人讓他們去找。


    那些人都用一種驚悚的眼神看他,趙闊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他自問自己可做不到這點,薑遺光是怎麽麵不改色的?


    白先生已經腐爛的屍身也被擦幹淨,安置在帳篷裏,趙闊從棺材旁邊迴來就在帳篷邊守著,不肯再過去——他怕自己又看見點什麽東西一年都吃不下飯。


    還是守屍體好,就算屍變,他也不怕。等那口棺材清理幹淨了,再把白先生放迴去。


    幾百顆人頭挨個對照實在麻煩,到最後那些人也徹底麻木不管了,直接把人頭從棺材裏撈出來放桶裏一浸,洗幹淨看清楚長相,是士兵就送到開挖的大坑那邊,縫都顧不上縫,人太多,堆平坑麵後就澆油下去燒成灰。


    是白家人,就放到一邊擱置,之後再說。


    第372章


    朝陽公主正在自己的帳子裏寫摺子。


    不過一次扶棺送行, 她還特地為白大儒寫了一篇祭文,若是辦得好,傳出去,她在文人之中便能多些地位。


    現在, 她真正感覺到了棘手。這件事要瞞住不難, 那些士兵的家眷安撫也不難。


    難的是白家人。


    滿京城的眼睛都盯著呢, 迴去送葬一次就沒了大半?說都在柳平城守孝,柳平城離京城這麽近,誰知道會不會就有人來查探消息?死了的那些難辦, 活著的更難辦。


    要堵住他們的嘴,還不能嚴苛,要讓剩下的白家人自願站出來想個好說辭。


    實在不成,就說他們舉家搬迴老家了。白大儒的家鄉在西南,幾十年前白先生中舉以後, 把他們那一支的家人都遷了過來,後來他父親去世,把墳地定在了柳平城,從那以後柳平城這一塊兒的山郊就成了白家祖墳。


    朝陽公主在白家剩下的人裏挑挑揀揀, 選出了一個還活著的、輩分最大、最說得上話的。


    白慎遠的第二子白驥, 他還活著,就是他也年紀大了, 受驚不淺,剛剛被人抬下去迴營帳裏歇著。好在他們這次出行,大夫, 成品的藥丸子、人參等物都帶著, 大夫不是宮裏的太醫,是公主府上養著的, 身家性命俱屬公主府,也不怕他亂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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