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一明一暗。


    站在光亮下的將離盈盈叩拜,口稱感念恩人救她於苦海。台下,身著屬於其兄長的男子裝扮的白茸微微一笑,讓將離姑娘不必介懷,隻需陪伴她左右便好。


    之後,兩位女子便離開了。


    入鏡人中有身手好的離席去追,可不是在樓裏迷了路,就是被攔住要求付錢。薑遺光飛快給了錢追出去,卻見青樓門前一架青油布頂馬車,載著人跑得飛快,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他本想追上去。


    馬車後的車窗簾被風吹起一角,露出半張熟悉的臉來。


    薑遺光便停在了原地,沒再追上去。


    他直覺如果自己非要追上去,很可能會死。


    想了想,還是退迴樓中,此時大多數人已經散了,在樓裏找其他姑娘尋歡作樂。


    跟著混進來的入鏡人們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危險,隨大流跟著抱怨一番後,也「散開了」,往大門口去。


    入鏡人和鏡中「普通人」很好區分,一眼就能辨出。散開後,他們才有機會聚在一起。


    這重幻境的場景很大,一同出門後,街道兩旁場景與尋常夜市無異,熱鬧繁華。眾人身上都帶著錢,不知誰先起的頭,總之,大夥決定先去客棧開間房後,聚集到一起商議事情。


    一共十二人,或站或坐擠在屋裏,各自介紹了自己姓名。


    黎恪不動聲色地移到薑遺光身邊,對了個眼神,後者輕一點頭。


    前者在看見薑遺光的一瞬間,心裏有微不可覺的剎那放鬆——他一直擔憂薑遺光在異國會被受欺負,或者會遇到什麽怪事,近衛們大張旗鼓來找薑遺光後這種擔憂更是攀升到頂峰。


    如果不是惹上了什麽事,近衛們何至於此?


    但現在,他總算放下了心。


    薑遺光還活著,活的好好的。


    既然這樣,為什麽近衛們要打聽薑遺光?直接派人去把他接迴來不就行了嗎?何必一遍又一遍問?


    除非……他人雖然還在瀛洲,可卻被困住,迴不來了?


    又或者……因為上一迴死劫?


    也不盡然。


    黎恪在藏書閣中看見過其他人的描述,薑遺光應當有功,可這功勞不足以讓近衛們大張旗鼓去查他才是。


    一定還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或許可以私下問問。


    黎恪和其他人一樣,麵上若無其事帶笑,沒有把自己心中猜想說出口,靜靜聽其他人說話。


    將離、白茸……這兩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裏聽過?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薑遺光,終於完全想起,為何會覺得這兩個名字耳熟了。


    是他寫的一本話本?亦或是別的?一齣戲?一封戲摺子?還是一個念頭?一個故事?


    薑遺光在船上不就提到過這個「念」嗎?是他終於解決了「念」?


    這場死劫一看就和薑遺光有關,可……看他這樣子,他又好像不知情似的。


    其他人壓低聲音,在昏暗燭火中各自做了介紹後,便迫不及待聊起來。


    「真奇怪,我進來後一點危險感都沒察覺,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入了鏡,我都要以為這個幻境中沒有鬼怪了。」


    「我也是,這場幻境讓我感覺和以往實在大不相同……」


    「就是不知我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青樓,那兩位女子又是什麽身份?會和……有關嗎?」


    「應當是,那位將離姑娘看著實在不同於常人,不像是普通女子。」


    「照這麽說,白茸恐怕也不是普通女子……」


    「還不能這麽快確定。」一人說,「再看看吧,我也覺得有古怪……」


    「如果能找到收鬼之人就好了,也省得咱們跟無頭蒼蠅似的亂撞……」這話剛說出口,就被另一人狠狠肘擊了下胸口製止住——誰知道會不會真的有收鬼之人?他這麽說就不怕得罪人?


    但那人的確說出了其餘人心聲。


    以往死劫開頭時總要給出些危險訊息,讓他們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麽,恐怕要身陷險境。


    這迴卻不一樣。


    他們好好在台下坐著,不過目睹了一場女子為花魁贖身的好戲罷了。至於要做什麽?該做什麽?一應不知。


    如果將離是重要人物,他們還能湊湊錢把人買下,可她被一個女人買走了,想必也不會受什麽折磨,既然如此,他們還需要插手嗎?


    「我剛才試過報了價,台上那個名叫將離的在我開口時向我多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說著打了個哆嗦,他仿佛還能迴想起剛才將離看他猶如看死人一般的古怪詭異的眼神。


    他隻是跟那些人一樣提了提價啊?他又沒想真的買下這姑娘來,為什麽將離要瞪他?


    其他人記在心上。


    「興許……這是她的忌諱吧?隻要不犯忌諱,沒那麽容易出事。」


    先前說自己被瞪了一眼的人還有點後怕:「你當然不在乎,你不明白……真正看到以後,到底有多恐怖……」


    說著,他甚至身上開始發顫、打抖,竟是恐懼到哆嗦得說不出話來!


    「不必太擔憂,或許這隻是警告,那將離姑娘不也被帶走……」


    話未說完,剛才自稱在將離姑娘被賣時喊了一嗓子價的人忽地再次劇烈顫抖!


    這次比上次更猛烈,渾身抖動得如篩糠也似,甚至四肢五官都近乎抽搐般無法控製,乃至身旁人見勢不妙要按住他也止不住他突然暴起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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