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個騙子,得——今兒白白送出去十幾兩銀子。」


    淩燭笑他:「十幾兩也就罷了,平常也沒見你放在心上。」


    唐垚說:「給了不該給的人,我心裏就是不高興。早知如此,我寧可買幾個包子餵狗呢。」


    幾人說說笑笑往迴趕,淩燭想邀薑遺光在自己家中睡,他知自己父親平日最喜愛這些少年書生,想來能和薑遺光相處不錯。後者卻拒絕了,隻說要趕迴莊子上。


    淩燭又請他過幾日來府上一敘,薑遺光同樣拒絕了。


    甄二娘沒有說不能告訴其他人,因而薑遺光同他說了實情,還讓他和容家大小姐也說一聲,若有什麽帖子,不必發,等他從南邊迴來再說。


    淩燭才知道竟有這種事。


    一想,他自個兒的下一迴死劫約莫還有大半個月,去往閩省的船隻怎麽也要七八天,若在中途入鏡,實在不妥,怪道那群人竟不告訴自己。


    他點點頭:「好,我會替你把話帶到的。我家中有些治暈船症的藥,明日我讓人給你送去,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現在薑遺光明白了,在別人說自己心意時,最好不要拒絕,答應下來,道了聲謝。


    兩人分開後,自有近衛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保護他,薑遺光沒在意,看天色還早,往街巷去。


    在一家銀飾店挑了支簪子,付錢後放好了,薑遺光走出那條長街,猶疑地往身後看了看。


    他感覺跟著自己的人多了一個。


    和近衛不一樣,近衛們跟著他,一為監視二為保護。


    這迴跟著他的人,滿心惡意。


    以往也有人偷偷跟在他身後,想要教訓他。起先他打不過,身上免不了帶傷迴去,後來他大了些,能反抗了,那些人又要哭罵他下手太重,三番兩次來鬧。


    但不管怎樣,次數多了以後,沒有人再敢這麽做。


    薑遺光左看右看,往僻靜小巷去。


    他要把那人引出來。


    又往小巷裏走了幾步,身後腳步聲重了,有聲音叫住他:「薑小公子,跟著你的人抓住了。」


    那聲音有幾分眼熟,薑遺光迴過頭去,發現正是趙鼠兒。


    趙鼠兒和另一個模樣普通的中年婦人,那中年婦人生的高大,手掌蒲扇也似,狠狠地揪著個人,把他往薑遺光麵前一摜:「老實點。」


    趙鼠兒笑著同他打聲招唿:「我原在街上走,看見這廝偷偷摸摸跟在你身後,就讓人跟著了。」


    他上去也狠踩了那人一腳:「大白日鬼鬼祟祟的,要做什麽?」


    正是姓楊的那個說書人,痛得身子弓成半圈兒,連連哀聲求饒,隻是一麵求饒,一麵還拿眼睛惡狠狠地蹬薑遺光。


    就好像……二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薑遺光蹲下去,問:「為了錢?因為我壞了你的財路?」


    姓楊的人不說話,眼睛瞪得更厲害,幾乎要脫出眶來。


    薑遺光又說:「那本書不是你寫的,我知道,我也知道真正的結局。」


    他還是不說話,唿吸漸漸粗重,不論薑遺光在哪裏,都死死地瞪著對方。一雙眼睛怨毒得要瞪出血來。


    可一旦麵對趙鼠兒和中年婦人,他的氣焰又消了下去,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簡直好像……瞬間換了個人似的。


    趙鼠兒拿繩索捆了他,勸道:「薑小公子,沒事,他不說,等我們帶迴去打幾十板子就能老實說了。」


    「你且安心迴去,我們看著呢。」


    薑遺光眉頭微微皺著,看地上還在掙紮的說書人。


    有些古怪,又說不上來。


    他把今日和說書人起的衝突原樣說了。


    知道他在柳平城過往的人不多,趙鼠兒是其中一個,一聽就拍胸脯保證:「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待我查出這廝住在何處,去他屋子裏好好搜一搜。到時有什麽消息,我都派人去莊子上告訴你。」


    「多謝,勞煩你們了。」薑遺光道。


    被焚毀丟失的手稿又莫名出現在京城,聯想薑遺光的身份,趙鼠兒覺得事情有些不簡單。


    他和中年婦人往說書人嘴裏塞了布團,罩上頭罩,打暈後背走了,關在一家隱蔽的用於辦事的民宅中。


    而後,趙鼠兒帶著兩人,先去茶館那邊不經意問起說書人,知道他住在什麽地方後,立刻往那邊去了。


    說書人姓楊,名楊文治,父母親族俱不在人世,老大年紀也沒能娶親,自己典了間屋子住著,整日靠給人抄書寫信、說書寫話本為生。


    住的地方也簡陋,狹小巷子裏頭,和一戶人家共用院子。趙鼠兒去時天也黑了,趁夜三兩下撬開鎖,開門進去,一間小屋子一覽無餘。


    桌上堆了不少散落紙張,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字。屋裏昏暗陰沉,沒點燈,實在看不清。


    趙鼠兒左翻右翻,發覺這人屋裏連書本都少,床下箱子抽出來,翻出幾本書,桌麵上那堆紙也把寫了字的全部帶走了,準備帶迴去看看。


    臨走前,趙鼠兒把屋子收拾迴原樣,同樣開門出去,懷裏鼓鼓囊囊裝了不少事物,蒙頭縮肩跑了。


    漆黑小屋內,桌上隻剩一堆白紙。


    床下窸窣作響。


    陰冷、冰寒,漸漸瀰漫開。兩個箱子慢慢被一隻手推開,很快,又從床下淌出滿地漆黑粘稠的長髮。


    長發一點點攀爬,好似黑水流淌,爬到桌上,一團黑髮中又生出一張白麵來,瞧著似人非人,看著像個女子美人麵,又不像。很難形容那是個什麽東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鏡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往生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往生闕並收藏鏡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