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崎栗敏銳地察覺到,太宰身上籠罩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距離感。


    他將這種距離感控製得很好,跟人搭話的時候趨近於無,然而隻要他安靜下來,這種由內而外的距離感和孤獨感便格外明顯,叫人難以跟他搭話。


    總感覺對話的節奏,完全被他掌控了。


    應該怎麽做,才能跟他拉近距離……?滿打滿算,他們現在才認識三天。如果相處的時間再長一點會更好嗎?


    可她想更靠近他,想跟他多聊聊天。


    在這種時候暴露出自己的弱點,會被討厭嗎?


    「……」


    卯崎栗視線的落點重新迴到她眼前許久未翻動的書頁上,她指尖捏住書頁邊緣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動動手指,將被她捏得泛起皺褶的書頁撫平。


    原來……是因為她想跟他更親近一點。


    所以她才會煩惱,該怎麽跟他相處。如果她不在意他,應該也不會這麽苦惱吧。


    說起來,她之前也沒怎麽跟同齡的男孩子相處過,會不知道該怎麽跟他相處,好像也很正常。


    想成為朋友的話,把他當成愛麗絲來相處應該也可以?


    ……那天給他的那塊巧克力,他喜歡那個


    弋


    味道嗎?


    「那個,太……嗚!」


    突響的雷鳴聲將她還未完整吐露出的話語打斷,卯崎栗嗚咽一聲,條件反射地捂住雙耳,在床邊縮成一團。


    原本放在她膝頭的書落到地墊上,激起輕微的響動,卻無人在意。


    太宰早在卯崎栗出聲之前便分了些注意力給她。且不說他本就對他人的視線敏感,就她那個基本沒有多少隱藏意味的眼神……怕是很少有人會注意不到。


    因此他完整地將卯崎栗被雷聲嚇得縮成一團的模樣看在眼裏。


    然而太宰僅是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對方在雷聲下瑟瑟發抖的情態,並沒有要去找森鷗外,或是做出什麽行動的打算——麵對這種自然景象,他確實也幫不上什麽忙。


    之前他確實沒見過這麽害怕打雷的人。說實話,卯崎栗這個雙眼緊閉,捂著耳朵發顫的樣子,確實跟膽小的兔子有些相像。


    不過……


    太宰看看手中的《完全自殺手冊》,又看看蜷縮成一團,在雷聲下不停顫抖的卯崎栗。他視線落在她不停顫著的纖長睫羽上。


    她每次都是這麽硬熬過去的?


    還是去找森先生來,或者讓她去森先生的房間待一會兒吧。


    太宰從地墊上起身——這塊地墊就鋪在卯崎栗床前,是為了方便她坐在地板上看書鋪的——套上鞋,去找與他們僅有一牆之隔的森鷗外。


    隻是,太宰剛走到門邊,便隱約聽見了,自門後傳來的輕微交談聲。這交談聲混雜在忽輕忽響的雷鳴聲中,很容易讓人忽視,可他卻察覺到了。


    太宰輕易地從破碎的對話中提煉出關鍵詞,並分析出現狀:他不應該打開這扇門去找森鷗外。先不提打開這扇門會打斷外頭的對話,單說……


    太宰略微偏頭,目光投向被雷鳴聲所困的卯崎栗。


    十四歲的少年長長地唿出一口氣,認命地重新走到瑟瑟發抖的少女身邊。他將身後披著的外套取下來,蹲下身,最後輕柔地將這件寬大的風衣外套披在對方身上。


    意識到身上傳來的溫度與觸感,卯崎栗從雷聲的驚嚇中緩過神來,呆呆地對上太宰的視線。


    他那隻鳶眸看起來平靜,又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一如初見時的平淡。他似乎並沒有因為她表現出的這份醜態而討厭她。


    好像在他眼裏,害怕打雷,隻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卯崎栗捂著耳朵的手鬆了鬆。她張張嘴,對方的名字落在她舌尖,可就在她即將喊出口的那一瞬……


    「轟隆——」


    又是一聲驚雷。


    這雷聲比以往的要更響,嚇得卯崎栗驚慌失措地便往太宰懷裏鑽。她像是隻找到安心之處,得以躲避天敵的小動物,整個人都縮在對方懷裏瑟瑟發抖。


    驟然被人緊緊地抱了個滿懷,饒是太宰也不由得一愣。隻是很快,對方不住的顫抖便吸引了他絕大部分的心神。


    太宰頭痛地嘆了口氣。猶豫了一秒應該碰卯崎栗哪裏後,他認命地抬起手,試探般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個動作算不算越界,但總歸,現在安撫她冷靜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隻可惜,他安撫對方的時間點不太巧,愈演愈烈的雷聲如有實質般將他輕巧的力道壓過,更別說此時卯崎栗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她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他輕飄飄的安撫。


    「嗚……」


    雷鳴之下,卯崎栗無意識般嗚咽一聲,本能地收緊抱著太宰的手臂,又往他懷裏拱了拱。


    太宰垂下眸子,最終無可奈何地伸手,以一個別扭的姿勢覆上卯崎栗的雙耳,聊勝於無地替對方遮掩雷聲,希望她能就此冷靜一些。


    卯崎栗注意到了這份不屬於她的溫度。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雷聲真的漸緩,她耳邊的轟鳴聲似乎消散了些許。她悄悄在太宰懷裏睜開雙眼,下意識地先嗅了嗅他身上幹淨好聞的味道——然後又被突來的雷鳴聲嚇了個激靈。


    這一瞬的顫抖掩蓋了她方才那個,宛若小動物般嗅人氣息的行為,可少年身上帶著些皂角香氣的幹淨味道卻悄悄刻進她心裏,直到日後……也讓她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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