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芙蕖愣了下。


    到底在宮裏待久了,一下子就認出這東西的用途。


    「太後娘娘……」


    不是有避子湯了嗎?


    雖然不是她喝,但也不好意思問。入手溫潤,接過那帶著絲絲縷縷異香的珊瑚珠子,尚芙蕖正要往自己腕上戴。


    穆太後卻又叫住她,「不是你戴。」


    「讓子昭戴。」


    哪有男人戴這種東西的?能有用嗎?


    她心下疑惑,不由悄悄抬眼。穆太後正巧與她對上,說道。


    「你戴沒有用,這東西浸過藥物,隻對男子起效。」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是陸懷的主意。


    戀愛腦的昏君不可怕,可怕的是明君戀愛腦,清醒地做出一些匪夷所思、旁人不能理解的東西。


    太後已經被創習慣了。


    大概人的一生總要有道軟肋,或者放不下的執念。就像她對長姐,而她兒子這輩子註定要在尚氏這棵樹上吊死。


    陸懷過來領人時,尚芙蕖吃了壽安宮半碟子棗糕。


    太後扣在茶盞底下的手指,默默又折了一根,正好數到四。


    抬眼恰巧見青年帝王緩步而入,抬手揮退左右要迎上前的宮人。柔和的燈焰落在他眉宇間,璀璨若明珠。


    陸懷曲指叩了叩屏風。


    「盈盈,迴去了。」


    他走路還是和貓一樣,悄無聲息。尚芙蕖與太後相對而坐,不知道人來,隻聽到玉落般的一聲。


    趕忙起身,放下糕點告退。


    陸懷是將兩個孩子哄睡了,才過來領人迴去的。


    簾帳生暖,雁銜魚釭燈矗立在案上,投落暖明的光影。發梳粽子髻的小姑娘,半個身子幾乎都趴到上麵,白皙手指捏著一枚黑子,正愁眉苦臉對那盤棋。


    聽到動靜,她迴頭撲來,扯著陸懷的袖子左搖右晃道,「阿爹、阿爹這實在太難了,我解不出來呀。」


    陸懷正要去淨手,將她轉了個方向,朝著身後之人,「找你阿娘。」


    不料,尚芙蕖脖子一縮,躲的比誰都快。


    「不會不會!」


    「……」母愛如山體滑坡。


    見女兒幹瞪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傻傻站在那兒說不出話。陸懷忍了笑道,「既然你阿娘也不會,那你就自己再去想半個時辰,等會兒阿爹過來瞧。」


    沒辦法了。


    小姑娘隻能頂著兩個尖尖的髮髻,垂頭喪氣重新趴迴案麵。


    尚芙蕖本來還想說兩句,但被陸懷扣著肩膀進了裏間,「不打擾她了,讓祉兒一個人好好想想。」


    「我方才問了她的功課。」


    伸手合上寢門,陸懷一邊解下外裳,一邊說道,「還記不記得之前你和我說的,女傅評價我們女兒什麽都好,天資聰穎,一點就通,就是性子懶怠,不愛啃書本子。」


    尚芙蕖不敢說話。


    誰不愛念書,誰心裏有數。


    「長安性子還有的磨。」陸懷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往後凡事不能太縱著她,慈父多敗女。」


    他管孩子不分什麽皇子公主那一套,全都得卷。


    尚芙蕖默默扯了下嘴角。


    話是這麽說的,但他每每對上長安那張臉都會忍不住心軟。包括對她,內外安定之後也不再從前那般,看管著念書了。


    將紅葉升官加薪的事情提了,陸懷十分幹脆應下,「確實是可造之才,少府太醫令的位置不是不能一爭。」


    「那陛下有沒有聽說過,表親之間會很容易生下……」尚芙蕖指了指自己腦袋,「這裏有問題的孩子?」


    陸懷笑道,「你這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什麽時候竟對醫書感興趣了?」


    「一本很偏門的書……你先想想看,是不是有這麽一迴事。」下意識側過身去抓他袖子,尚芙蕖有些心急於此事。


    大辰同姓不婚,懼不殖也。但這種中表親可不少見。


    那本書上說得要是真實,不敢想像埋了多隱患。


    這種可能從前未有人提過,陸懷作為起的比雞睡的早狗晚的帝王,注意力也沒放在這塊上麵。


    如今被她一說,越想越蹙眉。


    親上加親放在天家這樣掛鉤複雜的大型利益場,隻會更加變本加厲。


    從前那些懷疑是被他人算計的天生不足的皇室孩子,眼下一連起來,確實能發現諸多不謀而合的點,比如——


    沾親帶故。


    「是與不是?」


    尚芙蕖視線盯在他微妙變化的臉上,手還扯著對方袖子就探頭過來,心急的像隻籠裏的雞。


    「太嚇人了,之前舅母還想給我阿姐介紹個表兄,幸好沒答應!」


    要不然她很可能就要多一個三頭六臂的外甥,光是想想都可怕。


    「不是想給人機會嗎?」陸懷壓著她的肩膀,將人重新按迴去,「時機可遇不可求,現在就很合適。」


    正好等紅葉升了藥丞,就能翻閱陸姓皇室以往那些脈案,梳理足夠有力的證據。再明令禁止。


    第166章 永以為好也】


    將他搭在自己肩膀的那隻手拿下來,放在膝上,尚芙蕖低著眉眼拿出那串珊瑚珠子,「陛下今日怎麽這般晚……」


    話一出口,她怔了怔。


    才發覺這句多少帶點孩子氣的埋怨,但收也收不迴了。


    清漏沉沉。


    那隻仿若工匠精心雕刻的手,玉色腕間纏了鮮紅珠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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