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貢金是沒有問題的。


    直到次日,旨意下來,許多人還久久迴不過神。天下太平之時,這位年輕的君主未及弱冠。


    如今大辰日漸繁盛,陸懷卻沒有從前那樣平心靜氣和好說話,反而越來越強勢獨斷。


    昔年立國之初,先王為賞有功之臣。以騂毛白馬、珠盤玉敦為誓,大封侯爵。


    之後又因蠻族之亂,連年國庫浩煩,外憂內患,幾任君王甚至推出入粟拜爵的做法。向朝廷捐贈一定錢糧,就能占到一定的位置,有罪者甚至還可以減免,相當是花錢領了一張先進個人榮譽獎。


    放在當時或許是合適的,他們花錢買高興,皇帝掙錢也高興。可眼下,這些侯爵雖無實權,卻已經泛濫。而且陸懷拔的不止是虛位,還有那些正兒八經的功侯。


    誓約被撕毀,位置被以貢金不如法為由,翦除掉大半。尚芙蕖不由有些擔憂。


    「這一刀會不會切的太狠了?」


    殿外風雪正緊,耳釜茶水正沸。她跪坐在案前,麵容在那片熱氣中如煙似霧,「萬一他們起了不滿之心,宋黨又趁機籠絡的話……」


    陸懷輕笑一聲,「今時不同往日,你是關心則亂了。」


    第133章 爛泥扶不上牆】


    翦除大半不等於全部。


    而留下的那寥寥幾個,恰巧是以往與安遠侯府關係疏遠,又安靜翻不出什麽水花的。


    有了靶子後,怒火也就有了出處。那些人的第一反應,是他因段采女之事在苛責安遠侯府時,遷怒了他們。


    即便真被宋黨籠絡,對眼下的他而言,也傷不到哪根筋骨。


    尚芙蕖說道,「那倒也是。」


    天冷懶骨頭,她撐著臉,一身雪領朱紅裙裳,未施粉黛。


    眉眼清麗幹淨,分明是火一般濃烈的顏色,卻如霜露洗塵,愣是穿出幾分清冷。


    他視線移來的頻繁了點。


    最後一次尚芙蕖側過臉,不偏不倚撞了個正著。


    「我臉上是不是沾東西了?」


    她睜圓眸子,問的很認真。


    偷看被抓包,陸懷被燙到般飛快避開視線。


    等反應過來,兩人連孩子都有了,她可是自己正兒八經結過發的,還有什麽不能看的?想看就看。


    這才頑強地將眼睛調了迴來。


    陸懷正了正臉色,轉移話題,「今日早朝,王礪腰間新掛了一個荷包,聽說是他夫人親手繡的。」


    他向他人訴求的方式總是委婉的,更偏向暗示。


    有種沒有得到過什麽迴應的生疏與笨拙。


    最開始那一年臉皮還薄,想留寢也大多通過肢體語言,或者直接擺上那碗湯藥。然後當著她的麵,直勾勾盯著她一滴不剩地喝完……就像之前醋缸子炸了的那迴一樣。


    很明顯的主動進攻型。


    就是表現方法,有點偏向啞巴。


    尚芙蕖正覺得,他今日反應有些奇奇怪怪的,聽到這話,不由微微抬高秀眉。


    「那我可不會繡什麽鴛鴦戲水,隻會繡鍾馗捉妖。」


    上次的事還惦記著呢。


    「而且。」她指了指,「陛下腰間不是已經掛了一個嗎?」


    「不一樣。」陸懷輕聲道,「那個不是你送的,是我送給自己的。」


    他語氣認真,尚芙蕖頓了下,問,「那陛下想要什麽?」


    隻要不是手搓那種有具體外形的,她女紅勉強還算及格。至少能認得出原樣,走向不會太抽象。


    「芙蕖吧。」


    似乎壓根沒經過思考,徑直就接上話了。


    陸懷喚過最多的就是她的小字。


    第一次被叫到正經名字,尚芙蕖愣了愣,臉上無端發熱。一時竟分不清對方到底喊的是自己,還是真的芙蕖花名字。


    她不太自然地移開視線,「那可能得等久一點,我女紅不太好,陛下迴頭別嫌就是了。」


    陸懷笑道,「不會,鍾馗捉妖也挺好,驅兇辟邪。」


    倒是體貼,還知道提前整個台階,方便她下。


    這下輪到尚芙蕖有點忙了,起身就要去看看那茶煮的怎麽樣。


    這些以往都是齊忠的活,今日她自告奮勇,態度積極。可那滾水看的陸懷眼皮一跳,趕忙按下人。


    「還是放著我來吧。」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了。


    撲麵而來的,除了茶葉的清香,還有一股又酸又辣的奇怪氣味。他定睛一看,確定在沸水起起伏伏的,還有別的東西。


    陸懷:「……這是加什麽了?」


    「哦,蔥、薑,還有——」


    女子半側過身子看他,烏檀長發垂落在臂彎間,其光可鑑。她一手支頤,笑意盈盈,「橘子。」


    陸懷:……


    沒一樣能聽的。


    見他臉色幾經變化,難得如此精彩。尚芙蕖故意掐了嗓子,「陛下嚐一嚐嘛。」


    這是南水州的一種飲茶方式,多用做醒酒。采葉做餅,用鼎、釜煮茶,用食碗飲茶。


    陸懷未必喝的慣,可誰讓他上次故意嚇唬她?


    …


    從宣室殿迴去,天色已沉,殘陽染紅獸脊簷瓦。尚芙蕖斜靠在步輿上,揉了揉微微脹痛的眉心,總覺心緒有些不寧。


    京兆昨夜才下過雪,路滑難行。


    宮人們特地清理出一條幹淨的長道。幾名抬轎的內侍輕手輕腳,放慢步子,生怕滑倒摔著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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