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嬌弱的身影高仰著頭,神情似乎充滿屈辱與不甘。


    但硬是倔強咬唇,一聲不吭。


    尚芙蕖本來要趕過去的腳步,在看清那張熟悉的臉後,瞬間頓住。


    「段采女?」


    像是沒料到會在這裏撞上她,對方眸光閃了閃,難得要將臉低下。


    但尚芙蕖已經注意到了,招手讓人將那幾名內侍喊上前。


    「她怎麽會在這?」


    「宸妃娘娘。」有人討好小心迴道,「段采女這幾日不鬧著要自盡了,看守嬤嬤見她胃口不好,好心答應說要加一尾鮮鯉,結果被一凳子敲暈過去。借著屋裏的破窗,翻逃出去。」


    掖庭如今統共也就兩人。


    陳采女在前,又各自都是吩咐過的,所以沒人敢真的苛待。


    尚芙蕖目光移了過來,語氣篤定,「宣室殿的那碗蓮子羹是你叫人送的?」


    「不是。」


    段采女腦子倒是清醒過來了,沒再雲裏霧裏地自說自話。


    借她名義送吃的。


    人還逃出來出現在這。


    望著那條蜿蜒向宣室殿,盡頭被枯黃落葉覆蓋的長道。上下聯繫之後,尚芙蕖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第127章 這不是還沒有喝嗎】


    像這種要入口的,送過去後都會由貼身內侍先試一遍。陸懷又是多疑的性子,但不排除聽到是她,會下意識放鬆警惕。


    屠雨已經第一時間趕過去了。


    兵分三路,所以她能站在這裏,清清楚楚地問。


    「你到底下了多少藥?」


    段清淑目光躲閃,「什麽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不與她多扯別的,尚芙蕖一揮手,「搜一下身。」


    原本定的出宮時間是下個月。


    可眼下看,她這麽能鬧騰,計劃還是提前為好。


    那群人東拉西扯一番後,隻找出了一隻瓷白的藥瓶。


    尚芙蕖捏著問她,「這是解藥?」


    見對方不迴答,她示意來福上前,「既然不說,那就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吧。」


    聽到要打板子,段清淑臉色唰地變白,雙肩顫慄,終於知道怕了。


    天子與自己『兩情相悅』的假象被戳破後,知道身後所謂的後台並不存在,她再也不能像先前那樣理直氣壯,天不怕地不怕。


    這才有了今日這鋌而走險的一出。


    三十大板,對於一個身嬌體弱的女子來說足以被打廢。


    尚芙蕖的神情不像開玩笑。


    許是知道後宮沒有人能構成威脅,她其實大多數時候注意力都不放在她們身上。給予吃穿也大方,仿佛在飼養一群什麽小動物。


    這種感覺,就像是兩方不是站在一個高度上而表現出的輕鬆與寬容。


    「不是解藥,沒有解藥……」


    「那個是合歡散,三瓶……」


    段采女沒有膽量,也沒有本事和三十大板相抗衡。


    她的骨氣來源於自以為的天子偏愛。


    而清醒後,更不願意麵對的一個事實,是真正的偏愛的對象一直以來就站在自己麵前。


    就像兩名侍女說的那樣,天子從來隻去尚氏宮裏留寢,隻與尚氏生兒育女。甚至大費周章,兜了大半個圈子,不惜與朝臣相抗衡也要解散大半個後宮。


    怎麽可能對其完全無意?


    這份偏愛就從未藏起過,一直都明晃晃掛在臉上,告訴給所有人。


    「三瓶!你瘋了?」


    尚芙蕖徹底表情管理失敗。


    這是要殺人,而且殺的到底是誰啊?


    想到陸懷本就能折騰的那份強悍,她冷汗直下,腿腳發軟。


    再不複方才的冷靜,忙轉頭問,「醫官過去了沒?」


    「醫官早就已經過去了。」柳姑姑見她麵色不好,以為是在擔心,握了握她的手,柔聲安撫,「娘娘沒事的,陛下的性子您難道還不清楚嗎?」


    沒她之前,陸懷就是捅自己一劍清醒,都比找個人真。


    但尚芙蕖根本不是操心這個,她現在隻操心自己。


    段采女被道上的冷風吹得有些瑟縮。讓人先將其押下去,重點看管起來,尚芙蕖攏著那件大紅鬥篷,趕去宣室殿。


    夜色涼如水,階前透出幾點明燈。


    不等她抬步進去,迎麵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麵容溫潤的青年看到她,隻愣了下,飛快將眼簾垂下。


    恭敬施禮,「宸妃娘娘。」


    「孟大人。」尚芙蕖漸漸叫順口了,注意到裏間拓出數道人影,她低聲問,「幾位醫官還在裏麵?」


    「是。」


    這麽多人,她進去也幫不上忙。尚芙蕖索性站在階下,恰巧與對方隔著那一地月光,清冷皎潔。


    「大人怎麽這麽晚了還來?」


    撇開別的不談,單是孟尚兩家一條船上的利益關係,孟朝進便對她無所隱瞞,「微臣過來,是要與陛下商議一件要事。」


    尚芙蕖從台階踏上兩步,「大人請講。」


    徐徐夜風送來一縷極淡的胭脂香氣,女子發間的顫珠蝴蝶蒙著銀白月華,振翅欲飛。孟朝進記性很好,數年前夜遊花燈的時候,她也是戴著這隻蝴蝶。


    當時人流如潮,煙火迷離。


    不過一個恍神,蝴蝶便淹沒在闌珊燈影處。


    孟朝進錯開視線,「查稅銀。」


    他是明白人,不至於一直自困原地。隻是偶爾想起,還是不免覺得遺憾。<="<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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