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地上的血跡,還站在橋上的平陽侯夫人,麵如死灰,表情比尚芙蕖主僕還難看。


    那個香包分明沒加任何東西……她還不至於蠢到當麵投毒。


    眼神沉沉往後看了一眼,段采女她的躲開視線,藏在袖下的手緊緊掐入掌心。


    尚芙蕖……居然真有了。


    陛下實在不容易,連孩子都得舍給她。


    醫官很快趕來,幾人放輕手腳將人抬上步輿,小心翼翼的仿佛尚芙蕖是什麽極其易碎的物件。


    血水還在斷斷續續沿著裙帶滴落,眾人看的一陣心驚肉跳。


    少帝禦極多年。


    第一個孩子估計就要這麽折了。


    尚芙蕖趴在步輿上又吐了一迴,整個人頓時舒坦了。但還是得裝出有氣無力,要死不活的模樣。


    日光晃眼,步輿被穩穩抬起往前,一名醫官緊隨上前要給她摸脈。尚芙蕖蹙眉,將人拍開。


    「要那個叫紅葉的。」


    眾人這才想起,這段時日天天去菡萏軒請平安脈的,確實是這個女醫官。


    四周瀰漫著淡淡的血氣。


    像被熱氣蒸騰,醞釀待發的毒藥。


    這胎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尚芙蕖往常就帶點任性,才在宣室殿裏坐了一上午,眼下鬧小性子也不奇怪。


    況且那個醫官本來心裏還叫苦不迭,今日當值怎麽偏生就撞上這等塌天大事。眼下聽到這話,隻覺撈到救命稻草。


    「是、是是是!」


    宮裏的消息向來猶如蓬草,風一吹不脛而走,到處都是。


    微風掠進長廊,吹開屏風上的數朵桃花。垂掛的幔帳前,裏裏外外圍了一圈人。


    藥湯苦澀的氣味溢滿殿內,熱氣騰騰。紅葉收迴搭在纖細腕上的手指,臉色複雜,變了幾變。


    太後擔憂詢問,「怎麽樣了?」


    「娘娘已有兩月身孕。」紅葉恭恭敬敬地迴道,「所幸身子強健,此番雖說傷了元氣,孩子還是勉強保住了。」


    都這樣了,還能保住?


    正跪在殿前的平陽侯夫人,險些咬碎後槽牙。


    今日之事無論如何都逃不了幹係。既然逃不了,好歹目的達成也行。可現在尚芙蕖孩子安然無恙,自己的鍋又甩不掉,賠了夫人又折兵。


    太後點頭,神情平靜,「說說吧,今日的事。」


    平陽侯夫人心裏咯噔一下,向前膝行幾步,才要吐露冤屈。太後忽然指著紅葉,「你先說吧。」


    「是。」


    女醫官叩了一禮,從懷中取出一隻香包,「迴太後娘娘的話,問題就出在這裏。裏麵雖然沒有損害龍胎的藥草,但有一味會使貓性情大變,狂躁不安,以至於……誤傷到人。」


    話說到這裏,已經很明白了。


    紅葉又把東西遞給旁的醫官,一行人看了過去,皆是垂首不語。


    更明白了。


    「娘娘、太後娘娘!有人要陷害臣婦!」


    平陽侯夫人跪伏於地,額間出了細密的冷汗,「臣婦就算懷有歹心,也不可能當麵下毒,自留把柄啊!」


    接過藥湯的杏兒,倏地一下紅了眼,「夫人此言差矣,此招雖險,勝算卻大。」


    平陽侯夫人惡狠狠看向她,「這裏哪有你一個婢子說話的份!」


    「本來是我們娘娘想說,可如今卻沒有力氣說。」杏兒額頭貼在手背上,看不清臉,但聲音清清楚楚的,「所以奴婢鬥膽,替我們娘娘說幾句。」


    第70章 禁足】


    「你說吧。」


    得到太後首肯,沒人再敢阻攔。


    「是。」


    杏兒微抬起頭,目光似乎落在後麵的段采女身上。


    後者跪在平陽侯夫人身後,從進來開始就低垂著臉,一言不發。


    「宮裏頭沒人不知道,玄玄是太後您養的貓兒,備受寵愛。饒是貴主們平日裏遇見,也都客客氣氣,以禮相待。」


    「所以,要是其它的貓兒也就罷了,偏生這次傷到娘娘的是玄玄,抱著貓兒的人又是段采女……若不是奴婢隨手將那香包交給醫官……」


    有些話點到為止,留出想像空間效果更顯著。


    傷人的是貓,從頭到尾平陽侯夫人卻沒碰過貓。沒有人敢去懷疑太後,如果紅葉沒留意到香包不對,這樁子事最多隻有段采女會遭點殃。


    殿內寂靜,隻有碗盞輕碰聲,叩的人心煩意亂。


    平陽侯夫人垂在身旁的雙手緊握成拳,有苦說不出。


    香包送出去之前,她確實考慮過這一招。


    成了無聲無息,不成就是眼下這般。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不賭。


    沒想到尚芙蕖才是真正敢賭的人。


    從前低估她了,居然狠心到能把肚子裏的那塊肉押上。所以不論選哪一個,自己都註定輸。


    自太後當了太後,穆氏就沒如此狼狽過。


    她眼底浮現血絲,望向簾後。


    順著絲絲縷縷的縫隙,能看見半掛柔軟幔帳裏探出柳條般的手臂,白皙的近乎透明,底下浮現的青絡清晰。醫官正將上麵紮著的細長銀針,一根根取下。


    太後沒有出聲,隻坐在那裏,手邊那盞茶已經涼透,一下未動。


    苦藥氤氳,她的臉被擋住,看不太清。


    平陽侯夫人卻知道。


    她動怒了。


    咬了咬牙,正想幹脆尋隻替罪羊,將今日的事情推出去。身後遽然傳來一陣動靜,她神色微變,想攔卻還是晚了一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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