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所有人都跟娘娘一樣傻。


    他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鑑於他種種劣跡斑斑的行徑在前,薑太傅質疑他的話也在情理之中。


    他問:「薑太傅覺得娘娘處理奏本處理得如何?」


    薑遠正色答:「很好。」


    處理公允。


    批閱的內容條理清晰。


    對比前陣子皇上把批紅的權力移交給張有德,以及張有德那手蹩腳如雞爬的字,還有那亂七八糟的處理方式,薑娩的批註話雖然不多,卻字字落在要點之上。


    要是皇上能學學她的這股認真勁兒,朝廷也不至於如現今這般烏煙瘴氣。


    不過話說迴來,裴相和掌管批紅權力多年,處理得同樣不差,至少不管外麵再怎麽亂,京都該維持的一切都沒受到任何響。


    同時,這也從另一方麵說明裴相和出眾的能力。


    思及此,薑遠望向裴相和的眼裏多了一絲可惜的神色:「你明明胸有溝壑,目有山川,卻放著正經路子不走,選這麽一條無人敢走的道,這不是浪費你的滿身才華嗎?」


    第643章 圍茶敘話(四)


    薑遠是真惜才。


    雖說裴相和心思詭譎,手段殘忍,可是誰都不能否決他的能力。


    小小年紀,能在十年間爬到如今的地位,還能把三任帝王拿捏在手裏,行事方麵,更是讓別人找不出絲毫錯漏。


    這樣處處細緻處處周全的一個人,怎麽就成了宦官,整日在宮廷行走?又整日與一堆小人為伍?


    唉!


    簡直白白糟蹋了他一身能救國救民的本事。


    若是他早些歸來,阻止薑娩進宮,而裴相和也不是宦官,是某個家族的公子,或是寒門出身,便是家境窮酸的文人,隻要裴相和才華滿腹,心思正,有抱負,有理想,還對他孫女一心一意,他說什麽都得把人收入麾下,甚至分外樂意把娩娩嫁給他。


    可惜……


    世間萬象,哪裏來那麽多若是。


    須臾,薑遠收斂神色:「奏本一事,我希望到此為止,也希望你不要再把娩娩牽扯進去。」


    裴相和抱歉一笑:「這恐怕不行。」


    薑遠雙目睜圓:「你?」


    裴相和堅持己見:「多看奏本,多了解朝堂局勢,乃至多了解天下局勢,對娘娘自身並無壞處。」


    薑遠還是憂心。


    盡管,他認為裴相和說的不錯。


    薑遠到底不是迂腐之人,不會用那套女子不得幹政的破規矩來約束任何女子。


    坦白說,就大晟王朝如今的形勢,接連三任帝王能力平庸,隻顧著安逸享樂,不顧民間百姓的苦難與死活,甚至還聽信小人讒言,增加苛捐雜稅,逼得百姓們沒了活路。


    如此情況之下,隻要有能力,薑遠認為誰來批奏本,是男是女根本就不重要。


    便是太後垂簾聽政都在朝廷掀不起多大風浪。


    可不是誰都能如薑遠想的這般透徹。


    迂腐之人,歷朝歷代,從來不缺。


    而且由於朝堂局勢混亂,各方勢力暗中博弈,薑遠也擔心有些人會因他的緣故針對薑娩。


    然而他再憂心也沒用。


    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娩娩也有,不管前麵的路充滿多少艱險困苦,他這個做祖父能為她做的,就是讓薑家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努力讓薑家成為她堅固的後盾。


    至於再多的,他這把老骨頭是管不了了。


    兩人相顧無言。


    月光皎潔。


    周遭靜謐。


    屋裏茶香縈繞。


    裴相和見天色已晚,薑遠至今精神頭不錯,又煮了一遍茶。


    薑遠端著茶,視線穿過半開的窗牖,望向外間的月色。


    這會兒壽宴之上的熱鬧已然減了不少,薑老太太等人正在送客。


    薑遠目光悠遠,嘴裏溢滿茶香:「有個問題一直縈繞在老夫心頭,困擾了老夫多年。」


    裴相和用竹夾拈起些峨蕊,放入幹淨的茶盞中,等水再次煮沸:「太傅請說。」


    薑遠收迴視線,深鎖眉頭,道出心底的疑惑:


    「老夫想不通。」


    「想不通你為何入京都,為何入皇城?又為何攪弄風雲?」


    「這十年間,若說你禍國殃民,你除了掌權外,卻穩固皇城,也並未妄圖奪得那個位子。」


    「還有,你為何要讓娩娩看奏本?你對她,到底抱有怎樣的期待和圖謀?」


    第644章 下迴


    裴相和眸光幽深,喉結滾動:「前者我不作答。」


    水再次沸騰,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薑遠來了興趣,每個人活著都有自己的目的和圖謀,裴相和不願說,他不再問就是了,但後者事關娩娩的安危,他還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那後者呢?」


    裴相和唇角微揚,看著捲曲如細絲的茶葉在水裏泡開,丟出一個讓薑源萬萬想不到的迴答:「不知道。」


    薑遠眉毛一豎,聲音拔高幾分,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先是奏本一事迴答說沒目的,現在又是不知道,你覺得我會信嗎?」


    麵對薑遠的怒意,裴相和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袍。


    這身衣袍,是娘娘給他買的。


    他今日穿著過來,就是想要讓娘娘看看:「太傅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這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也不會對我想做的事情產生半分影響。」<="<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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