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平淡自如的,仿佛這種事在他眼裏正常到沒有一點不對的地方。


    景稚心裏默默品著這句話,她的手被帶著拉弓,又射出極其漂亮的一箭。


    傅京辭在她耳畔慢慢地道:「天之道,其猶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景稚愕然一瞬,遲疑道:「《道德經》?可是……這段話不是用來告訴自己的麽?」


    這段話的意思,指的是:天之道猶如高明的射手拉弓射箭一樣,弓弦拉高了就往下壓低點,弓弦拉低了就往上舉高點;實現最佳的平衡狀態,不過度也不欠缺。


    「是啊。」傅京辭氣定神閑地道,「我告訴自己,要不偏不倚,中正平和,公平的對待每一個我厭惡的人,讓花與箭來幫我做判決,這還不好麽?」


    「……」


    這心性還稱不上邪乎麽?


    別人修心是往好來修。


    他修心是換一種狀態壞。


    景稚告訴自己,自知之明是很寶貴的東西,不是每個人都有。


    「好了,你自己來一次,任何事都講究天賦和努力,先看看你的天賦。」傅京辭說著把箭放在景稚手中。


    景稚聽後,憑藉剛才的感覺,拉弓、放箭。


    屏息凝氣之下,箭落了。


    連靶子都沒挨到。


    「……」


    她想到了她以前第一次接觸籃球,當時,她明明用盡全力投的籃,結果球連籃板都沒挨到。


    「我是不是沒天賦?」


    「不是。」


    「你別安慰我了。」


    「沒有安慰你。」傅京辭說著,淡定地接過箭,「你的斯諾克和高爾夫打的那麽好,運動都是有共通點的,你的精準度就是你的天賦,不過……」


    「不過什麽?」景稚心說,當初隻是為了快點學會好賺錢,所以逼自己逼出來的本事。


    人最大的潛力不在於這個人做事是否有耐力,而是看能不能逼出自己極致認真的狀態,這也是為什麽人在極度認真時,可以很快就學成某事。


    譬如,人可以很快就無師自通的學會玩手機和遊戲。


    「不過你心有雜念。」傅京辭從容的把箭放到景稚手裏。


    景稚接過箭,拉弓時,聽到他在耳畔提醒:「瞄準目標,一心一意,心無旁騖。」


    景稚凝神靜氣地放箭。


    一瞬之間,箭穩穩地射入靶心。


    「正中靶心!」景稚驚喜地看向傅京辭。


    「別激動,小寶。」傅京辭又接過一隻箭,「你本來就是這麽優秀。」


    沒什麽好驚訝的。


    他的女孩,必然是和他一樣,能站在頂端的人。


    如他所言,景稚的在精準度的控製上確實有天賦。


    那一次次的箭射下去,幾乎每次都是正中靶心。


    但她並沒有因此低估騎射,射藝的入門便是射中靶心,其後麵還有響射、朝天射等等高難度技巧。


    她不過是憑藉自己對角度的精準把握能力,才僥倖成功了這麽多次。


    「你知道我第一次練習精準度,是因為什麽事麽?」景稚下馬,看著傅京辭。


    「是因為什麽?」傅京辭撫摸了一下馬,然後讓訓馬師將馬牽到一邊。


    景稚走在前麵,平靜地道:「是小時候為了在美術課上得到高分。」


    「詳細說說?」傅京辭接過熱毛巾,幫景稚擦手。


    「老師讓我們臨摹美術書上的一幅古畫蓮花圖,我天真的以為,要完美的臨摹出來才可以,於是很認真的,一點一點的,精準的把這幅畫的細節臨摹出來。」景稚垂眸看著被擦的手。


    傅京辭的動作很溫柔,也很仔細,她細白的手就像寶貝一樣,被他極其認真的對待。


    「果不其然我得了高分,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很喜歡這種狀態,長期以來就養成了這個習慣。」


    傅京辭擦完她的一隻手,又換了一隻,向來沒耐心聽人說自己過往的上位者,為了喜歡的女孩,會毫無不自然的幫她擦手,還會靜靜聆聽她的過往。


    很多人不能理解景稚這種極端的人,因為大多數人很難碰到這類人,他們十分容易內耗,追求極致,並不是完美主義,因為在他們眼裏,一切都隻是正常該做到的。


    他們認真起來十分較真,一件事倘若要放在心上,十年、二十年都會是個鬱結,但要打開,需要同等甚至超過的力量才能解開這個結。


    所以這個習慣也讓她變成了一個很擰巴的人,但還好她很幸運,碰見的是有足夠強大能力施愛的傅京辭。


    換做是別人,可能早就嫌棄她了。


    「承策,你怎麽那麽會愛人?是不是有人教你啊?」景稚抱著傅京辭的腰,仰頭看著他。


    傅京辭愣了一瞬,溫柔道:「傻瓜,愛不用教,與生俱來。」


    景稚墊腳,想要親他。


    他微微俯身,給她撒嬌的途徑。


    輕輕的一下,景稚親完垂眸,「再這樣下去,都要愛上你了……」


    傅京辭擦著手忽然頓下,「什麽是要愛上了?」


    難道不是已經愛上了嗎?


    景稚眨著單純地大眼,實誠道:「喜歡和愛又不一樣……」


    「……」


    景稚說完,古怪地看了一眼男人,然後轉身去找朋友了。


    留在原地的傅京辭,眸中本就不多的歡愉漸漸消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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