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整個度假村裏沒人在乎安國棟還在裝病。


    他仍舊閉著眼睛,走廊裏的氣氛突然凝固住了,讓他毛骨悚然。尷尬地停住了嚎叫,他嚐試著向前看去。


    今天時星穿了件十分清涼的黑色吊帶衫,披著頭髮,搭配著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在這個很早入夏的南方城市裏,有種涼颼颼的祛暑感。


    「好久不見,老爸,你還是那麽愛裝。」


    安國棟心裏一突,麵對這個已經十幾年未見的養女,和麵對陌生人沒什麽兩樣。他不禁想到了最後見麵的時候,還是在鄰居家的院子裏,看著她的屍體被從洗衣機裏抱出來。


    那時候,他是佩服安樹和陳小芳比自己還心狠的,還有幾分竊喜。


    但如今,他隻能想到安樹可怖的死狀,和種種發生在身邊的怪事。初夏的季節裏,自己卻仿佛掉入了寒窟。


    時星和徐慧蘭沒有按照時望飛給的會麵時間,而是提前一天來到了地點。她把手機拋還給安星,指著地上的安國棟說道:「他在你們這裏造了什麽謠?搞得那位秘書同誌對我媽好像有意見似的。」


    時望飛皺眉,看向了身後,秘書十分尷尬地低下了頭。


    「那個……」林月煥上前一步。


    時星抬起手;「讓我猜猜,我媽為了錢離開他?不肯撫養安耀宗?偏心?我欺負弟弟?嫉妒他?嫌棄自己老爸?性格壞脾氣差?」


    【最後兩點不能算錯。】


    【閉嘴,看戲你就好好看。】


    安國棟嘴裏嚅囁著,時星不屑地笑幾聲,繞著他開始踱步,順便勾手挽住了安星:「嘿,別擔心,你很快也會討厭他的!」


    安星手足無措地看了眼林月煥。


    然後她看到養母震驚地捂住了嘴巴。


    時星一腳把安國棟踹翻,嚇得他放聲大叫。安星渾身一震,本能地連退幾步,整個人僵住了。


    「到底是怎麽迴事?」時望飛厲聲問。


    接連幾件出乎意料的事太多了,從來沒有感受到這樣無法控製場麵的時家三爺顯得有些煩躁。


    這種情緒是來源於本能地對抗。他作為上位者習慣了,但見到時星的那刻,竟然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壓迫力,似乎連分庭抗禮的機會都沒有,而對方隻是個高中生,還是自己血緣上的女兒,這個事實給了他無與倫比的衝擊。


    所有的前期設想都被打碎了,如何教育這個女兒——不對,他恐怕連教育的能力都沒有。


    時星踩住了安國棟的脖子,欣賞他像隻死魚般地在地上掙紮。


    他感到似乎有根繩子死死地纏住了他,慢慢地收緊、收緊,他窒息幾乎將他吞沒,四肢卻無法移動,隻能任由恐懼在全身擴散。


    徐慧蘭適時地開口了:「事情要從星星出生那天開始說起。」


    這些年日子過得十分幸福,她很少會去迴想過去的事情,沒想到當她開始描述後,驚覺自己居然記得無比清晰。她述說著那兩年多的點點滴滴,心裏也十分詫異,沒想到她居然還曾經有過這麽黑暗的時光。


    很難說這是個怎樣的場麵。


    本該是六個人麵對麵圍著桌子坐著聊天,但此時安星、林月煥、時望飛和秘書不知所措地站著,目睹時星把安國棟踩在腳下,而徐慧蘭眼神放空,用平淡的聲音慢慢敘述迴憶。


    滑稽古怪的場景,假如有路人看見,絕對認為這些都是精神病。


    隨著徐慧蘭把過去的畫卷一點點揭開,不知情的四人表情也是精彩紛呈,不停地變幻,時不時還發出各種感嘆聲,搭配捂嘴、握拳等動作。


    「所以,我和星星搬到清源市後——」


    一聲響亮的抽噎聲打斷了徐慧蘭的話,眾人轉過頭,看到安星淚流滿麵,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安國棟發出了慘叫,原因是在時星迴過頭後,安星和林月煥撲了上來,將她緊緊抱住,時星被她們撞得向前一步,腳下踩得更用力了。


    「老天啊,我的女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兩人語無倫次地拉扯著時星,仿佛生怕她是那個濕淋淋躺在地上,沒有唿吸的兩歲幼兒。


    而時望飛更是麵色烏黑,看安國棟的眼神,已經像看一具屍體。


    澎湃的感情猶如洶湧的潮水衝擊著,精神衝擊著時星,正如當年案發時的徐慧蘭。她頓了頓,似乎要抬手放在她們身上。


    安星已經被深深的愧疚與羞恥給擊垮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眼淚瘋狂地從眼眶裏湧出,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時星的肩膀上,她大聲啜泣著,強烈的疼痛感讓她頭暈目眩。


    本來,那樣的厄運應該是自己遭受的。


    可是時星卻代替了她,差一點失去生命。


    這樣可怕的、邪惡的遭遇,來自於她的親生父親、祖父祖母。


    她的整個人生觀都顛覆了,從未見過的邪惡世界在她的腦海中緩緩呈現。


    旁邊,林月煥也是緊緊地用手臂摟住了時星的肩膀。她比痛哭的安星要冷靜一些,但也同樣用飽含了痛楚與自責的目光注視著親生女兒。


    長這麽大後,徐慧蘭很少再流露出這樣不加掩飾的母愛,這讓時星有些不習慣。


    她想要掙紮,但林月煥就好像她會立刻逃走似的,根本不可能鬆開。


    時星給徐慧蘭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但對方根本沒看她,而是盯著時望飛:「是的,星星在我們家吃了很多苦,雖然都不是我做的,但我也不想推卸責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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