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即將出現兩個太陽了。


    念起皇兄司馬鑒的政變慘死的結局,司馬淮心急如焚,深深憂懼。


    目前他?能做的隻有?窩窩囊囊不停冊封王家人,在危巢之下苟且,強顏歡笑。


    「眾位愛卿請平身。」


    司馬淮坐在龍椅上,表麵裝作君臣和諧。


    王姮姬從地麵直起腰,郎靈寂伸出 手,體貼搭她一把,夫妻共同起身。四目對視,心照不宣,顯得甚有?默契。


    從進入皇宮以?來,中書監一直攜手他的夫人,相敬如賓,二人之間有?種無形的磁場,死死吸引住。


    司馬淮的視線略過郎靈寂,遙遙投向王姮姬。對於王姮姬,他?不復當日結拜時的純真感情,腦子裏塞滿了利益。


    他?情不自禁地走神……如果當初王姮姬沒和郎靈寂結合,琅琊王是?琅琊王,琅琊王氏是?琅琊王氏,或許兩方都成不了氣候,主弱臣強的局麵也不會形成。


    王姮姬為何偏偏嫁給郎靈寂了呢?


    一切孽根源於這樁婚事。


    到底怎樣才能分開王姮姬與郎靈寂?


    那二人看似很親密,實則沒有?愛情,他?們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郎靈寂牢牢將王姮姬綁住為了政治和權力。


    司馬淮很清楚這一點。


    王姮姬伏拜在階下,看不清高高在上珠簾之後帝王的心思。


    她目之所及的隻有?郎靈寂,他?與她跪在一處,羅裳挨蹭,手背肌膚微微相觸。


    整個流程郎靈寂偶爾會淡淡瞥她一眼,她目光與之碰撞。兩人額頭同時叩首在地麵上,恰似新婚那日拜天地時。


    她心裏潮濕的,悶悶的。


    辭別皇帝,王姮姬接下來要乘坐禦車巡遊京城,彰顯皇恩的雨露遍灑天下。


    她頭頂沉甸甸的華美鳳冠,墜得腦袋昏昏沉沉,搖搖欲墜。綾羅綢緞的吉服,密密麻麻凹凸的紋理,拖著?十幾斤的華貴衣飾,好像戴著?一副精美的鋃鐺枷鎖。


    「家主巡遊。」


    王姮姬獨自坐在六抬肩輿中,四麵懸掛著?水晶珠簾,起抬之後微風習習。


    王戢、郎靈寂等諸名勝皆騎從,環繞左右,馬蹄噠噠,衣著?古意?盎然的側帽輕衫,腰佩長劍,為她護法。


    建康百姓人頭攢動,黑壓壓的前來觀看仰望,摩肩接踵,喧鬧得耳畔嗡嗡直響,一片讚嘆與熱鬧的海洋。


    琅琊王氏立了個女家主令人嘖嘖稱奇,自古為官拋頭露麵的皆是?男子,王氏乍然用個女家主執政,充滿了神秘感。


    王姮姬坐在禦車錦墊上,被托舉到這麽高的位置,有?些恍惚,高處不勝寒,好似這一切都是?夢,她本來該混跡在芸芸眾生中的。


    富貴權勢的巔峰,猶如浮雲一樣遮蔽人眼,白雲蒼狗,鏡花水月。


    司馬淮站在城牆上,雙手負後,眺望著?街頭巷尾中王氏巡遊的隊伍,心情複雜而悲涼。


    從聖祖皇帝推行以?孝治天下開始,世人忠君觀念淡薄,善惡不分?,為官隻論?門第?出身,而漠視實際能力。


    世人此?刻熱切歡唿著?琅琊王氏,卻忘記了王氏昔日的醜惡。


    宮變時王家的王戢以?一桿長矛戳死先帝,弒君謀逆,王章等人又害得他?這新帝裝了兩年?瘋,這些帳根本算不清。


    他?這皇帝隻是?士族利用的工具,而非士族效忠的對象,貞潔之臣少之又少。


    即便王家曾經?弒君,世人不以?他?們為謀逆;文硯之為了帝室和科舉改革鞠躬盡瘁,旁人也不認為他?忠。


    何以?破局?


    暮色與晚風中,司馬淮深重?地嘆息,轉身迴皇宮。明明才剛及冠,他?步履蹣跚得像個耄耋老人。


    ……


    夜涼如洗,露冷風高。


    秋潮忽至,鬆樹枝葉窸窣相撞,一片片掛著?白霜的木芙蓉在夕陽中盛開。


    王姮姬站在高高的露台之上,眺望著?遠方越來越模糊的黑色群山,身上的鬥篷被夜潮拂吹得一陣陣褶皺。


    郎靈寂陪她在身畔,漫不經?心。她不說話,他?也不會打擾她的獨處。但她在的地方,需要有?他?在身邊形影不離守護。


    恰如王章死前將她「託付」給他?一樣,她更多的像他?的僱主,他?會根據契約滿足她的願望,照顧她的家族,維持這場看客注視下的婚姻,做好職責內的條款,而不摻雜過多的私人情感,或者打攪彼此?的生活。


    臨風,他?問她:「喜歡嗎?」


    王姮姬不明所以?地扭過頭。


    郎靈寂雙手撐在雕鏤的欄杆上,一動不動,墨發隨清風拂動微微淩亂,「送給你?的禮物。」


    江州、荊州等六州連成片的廣大土地,這是?他?送給她的禮物。


    ……新婚禮物。


    如今半壁江山已收入琅琊王氏囊中,王戢位極人臣,王氏穩居第?一華閥,王家子弟皆在朝為高官。他?履行了王章臨終前的囑託,將琅琊王氏經?營得好好的,獻上她至高無上的權力桂冠。


    王家祠堂內象徵族祚永傳的寶刀金光閃閃,比往昔更加閃亮耀目。


    他?認為他?比文硯之走得更遠,做得更多,對她的愛更有?飽滿的輪廓和密度。


    王姮姬眨了下眼,沉入深思之中。


    確實。一份禮物。驚喜的禮物。


    她和郎靈寂結合的這樁婚姻是?本人的不幸,卻是?家門的大幸。<="<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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