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最容易了解的人是自己,最難看清的人也是自己。任何人都對自己的判斷評估或多或少都會存在偏差,更何況克裏斯不記得此前發生的事情。


    他給吉茲發了一條簡訊,要他幫忙把幾年前關於坎貝爾·沃克的資料全部調出來。


    棕發年輕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沒有打算直接迴偵探社。一棵極為高大的樹出現在他眼前,層層枝椏遮天蔽日,在正午的陽光裏投下好似密不透風的陰涼。


    它突兀地立在布魯德海文的市中心,是城市的地標之一。粗壯的樹根下掩埋著海文第一個殖民地法庭的舊址。


    「我小的時候曾經犯過一次錯誤,在一次海文的任務裏放跑了一個犯人。」一隻手將冒著熱氣的可可遞過來,克裏斯側頭看去,迪克捧著咖啡站在他旁邊。


    他啜了一口咖啡,「我當時剛成為布魯斯的小跟班沒多久時間,我以為我犯了一個大錯,於是我就躲在這棵樹上,希望茂密的枝葉能遮住我,延緩我被趕出新家的時間。」


    克裏斯接過可可,沒去問他為什麽能找到自己,八成是吉茲通風報信了,「然後呢?」


    「然後,」迪克臉上露出一個笑,他沉浸在迴憶裏,「然後布魯斯也鑽到了樹上,他找到了我,說我是他那天見過最難過的小孩。」


    於是克裏斯也笑了,「聽起來不像是哥譚都市傳說會做的事情。」


    「你對他有偏見,」迪克得意地笑了下,藍眼睛對克裏斯眨了眨,「等你們見麵那天,我要告訴偷偷告訴他。」


    他知道迪克是在故意哄他開心,就像迪克一眼就看出來他情緒不高。


    迪克沒問這次調查的結果,他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塞進克裏斯的口袋裏。自從認識克裏斯後,這好像成為了他們兩人之間一個心照不宣的小動作。


    「還有很多好玩的事情,我都會和你慢慢講。」他說,「你暫時不能和我分享你的過去,那我就和你分享我的。」


    克裏斯明知故問,「比如你半夜和布魯斯穿著奇裝異服上街遊蕩的傳奇故事?」


    「你是不是在取笑我,」迪克皺起鼻子,「你就是在取笑我。」他故意抱怨,「這些故事可是很受歡迎的,不知道多少小報記者花大價錢買都買不到。」


    他湊過去,輕輕咬了咬克裏斯的鼻尖,這一下差點讓克裏斯縮起來。


    迪克笑起來,像一隻使壞心思的漂亮動物,渾身柔軟蓬鬆的好看毛毛在你麵前甩來甩去,非要拿尾巴勾著你去摸摸他的肚皮。


    他牽住克裏斯的手,「你想不想跟我去哥譚散散心?」


    「哥譚?」克裏斯怔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現在?」


    「現在,」迪克說,「我開了摩托車過來,我們馬上就可以出發,還能去餐廳吃一頓午飯。」


    他拉著克裏斯往前走,「那家餐廳開了很多年了,我小的時候布魯斯經常帶我過去吃飯,後來我也和我的兄弟姐妹們過去聚餐。」


    他的手指按按克裏斯的掌心,「要講給你聽的故事,很多都發生在那裏。」


    布魯德海文與哥譚對迪克的意義不同。


    海文是他獨立後走出來的一條路,他最初離開哥譚來到這裏,是為了證明自己已經不再是蝙蝠俠的小跟班。他在這裏磕磕絆絆,由小助手成長為獨立的超級英雄。


    哥譚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是他的家。他在那裏經歷了最初的墜落,然後被他的家人們撈起來,修補創傷。哥譚塑造了他,使他長成如今的樣子。那是一座容易讓人從高空墜落的城市,他因此決定成為其他人的安全網。


    如果你要了解迪克·格雷森,你要先去布魯德海文。


    如果你要真正走近他的內心深處,你就要走近哥譚。


    他們坐上迪克的摩托車,直接駛出城市,經由跨海大橋前往哥譚。克裏斯坐在摩托車的後座,撥開被風吹得直紮眼睛的額發。


    哥譚的輪廓在遠處隱隱可見,如一隻沉睡的怪獸溫順地趴伏在地平線上。你會以為她是安靜而馴服的,隻有靠近才能看見隱藏在華美皮毛下的利爪。怪獸半闔著眼睛,打量所有朝她靠近的人。


    克裏斯對哥譚這座城市並無印象。他醒來後還從沒到過這裏,此時他在迪克的帶領下慢慢貼近這隻怪獸,向她伸出了試探的手。


    這是一種分享,迪克藉由城市向克裏斯分享自己的過去與靈魂的一部分。


    摩托車開進哥譚,他們如一陣風掠過城市,滴水獸在建築上方俯視著他們,化作潛伏在陰影裏的一雙雙眼睛。


    迪克把車找了一個地方停下,和克裏斯下車步行。


    他在這個城市裏的記憶太多了,那些過往似一隻隻流螢,追隨他們的腳步停在哥譚的每一個角落。


    「被布魯斯收養後,我在這裏上學……講道理,那時候我成績還可以,我隻是偶爾為了夜間工作放棄績點而已!」


    「這家冰激淩店的味道很不錯,我懷疑布魯斯會帶所有小跟班過來吃冰激淩,這就是他討好我們的手段……老闆很清楚我們有好幾任,導致我們私下裏過去每次都膽戰心驚。」


    「阿福喜歡訂這個超市的菜,莊園的食物都由這裏負責配送……你總會見到他的……他的華夫餅很棒,真的,隻要你當著他的麵吃完,他會愛死你的。」


    「鍾樓,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不會讓你們見麵的,至少今天不。你們肯定會團結起來欺負我……你幾乎策反了我的所有兄弟!達米安上次還問我什麽時候帶你迴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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