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平和,最後甚至帶著些輕鬆的笑意,“所以,不要為我這樣的人哭啊。”


    不知道什麽時候,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痕的五條悟咬緊了牙關,太陽穴上暴起了青筋。


    在感知到身後的帶著一股毀天滅地氣息的蒼向著他的方向席捲而來的時候,夏油傑站定在原地,沒有逃,沒有反擊,他近乎是平靜地等待著自己的結局。


    這樣也好。


    夏油傑想。


    他將在死前驅動所有的咒靈,不論如何,先把咒術界的高層全部屠戮一遍,高層死亡,咒術界一定會陷入一片混亂當中,而這個時候,就是最好的擴展勢力的機會。


    就算他已經死了,他所宣揚的大義也依舊是活著的,餘下的布局會由他的家人們完成。


    他的死終將給這個世界帶來一些他所希望的變動。


    隻是在被蒼擊中的那一瞬間,他的大腦開始混亂了起來,像是被丟到了洗衣機裏麵狠狠地攪動了一遍一樣,他迴憶起了一些奇怪的畫麵。


    他看到了長大後的他,一個身上穿著五條袈裟的男人,和他前兩天相中的那一件一樣,前兩天被他和悟救下來的兩個雙胞胎小女孩也長大了,變成了穿著靚麗的jk模樣,會拉著他的袖子喊‘夏油大人’。


    可是他怎麽會知道他長大之後的模樣?


    他又看到了小時候的他,身邊跟著一個白髮男孩,看起來顯然是年幼版本的悟,他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沒有人能夠復刻這般璀璨美麗的眼睛。


    年幼的悟問年幼的他開心嗎?然後那個年幼的他笑著牽起對方的手,說自己很開心。


    年幼的悟認真道:“那你要永遠這麽開心啊。”


    年幼的他很高興地說好。


    夏油傑感到愈發詫異了。


    他原來小時候就見過悟了嗎?為什麽在此之前,他一點都不記得了?


    越來越多的有關於自己和五條悟的迴憶湧現,被大量的周目記憶衝擊的夏油傑吐出了一口血,按著自己空蕩蕩的袖口就這麽倒了下去。


    周圍的普通人們高聲尖叫四處逃竄,差一點就要從夏油傑的身上踩了過去,但是卻被五條悟給攔了下來。


    白髮少年跪在地上,他抱起了瀕死的夏油傑,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對方的額頭上,拱起的腰背顫動,像是根快要繃斷了的弦。


    “悟...”


    夏油傑睜大了眼,卻有些難以看清楚自己摯友的臉了。


    “嗯,我在的。你還有什麽遺言嗎?傑。”五條悟低聲道,“如果是傑的話,不論是什麽遺言,我都會拚命去兌現的。”


    “那真是...太好了,悟...”


    夏油傑溫柔地笑了,他努力抬起自己僅剩下的那隻手,想要摸一摸五條悟的麵頰,可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手抬起了一半,就抬不起來了。


    隨後那隻無力的手被五條悟輕輕握在掌心,然後順從著夏油傑的心意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在白淨的麵孔上留下了幾道緋紅的血痕。


    “悟...你已經很努力了,這一百九十六個周目,真是辛苦你了...”


    五條悟愣住了。


    他都快要記不住的那些流逝的時光,卻被他試圖拯救的人給記住,並說了出來,這還是第一次。


    不過話說迴來——原來已經重來了這麽多次了啊...


    自從他得到了那本偽裝成了書本模樣的世界核心之後,他原來已經偏執而又瘋狂地利用書,將整個世界重新迴溯了那麽多迴。


    “我的遺言很簡單,悟,不要再試圖拯救我了,你的人生本應該璀璨宛若朝陽,而不應該被我這樣的人拖累...”


    他說:“為了我並不值得,真的,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五條悟聽不得這些話,他帶著憤怒的語調在低吼,“你又在說什麽不中聽的話,明明剛才還在說,我的選擇都是有意義的,現在卻來對我說什麽值得不值得?!”


    夏油傑卻並不害怕這副模樣的五條悟,他嘆息著道:“咒術師都是瘋子,越是強大,也就越是瘋狂,可是啊,悟,再強大的人,所能夠承受的瘋狂也是有限的。”


    “別把自己給逼瘋了,就像是我剛才所說的,‘你的選擇都有意義’,可唯獨是這個,不行。”


    “悟,我希望...你能夠一直幸福快樂的活下去。”


    別再被他拖累了,不值得,也不必要。


    夏油傑再一次在五條悟的懷裏麵死去了。


    而這一迴,五條悟卻沒有再流淚,白髮少年咬著牙,看向夏油傑的眼神兇惡,像是要把對方拆吞入腹。


    沒有了夏油傑,他怎麽可能幸福快樂的活下去?!這個遺言真是太強人所難了。


    可是夏油傑有一點說的對。


    順著他的心意,一本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的書本自半空當中浮現。


    五條悟深深地看著這本改變了自己後半生的命運和軌跡的東西,隨後將其抓在了手上。


    因為這本書,他擁有了隨時都能夠迴溯時間的能力。


    那麽同樣的,他也可以隨時將這個能力還迴去。


    那麽,就讓他最後一次使用這個能力吧。


    然後,就這麽和他命定的摯友一起,度過簡簡單單的三年時光,不做任何幹預,也不做任何改變。


    他也已經不想再一次次地看著傑在他的眼前極盡悽慘地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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