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瓦牆似紅妝,金龍鏤盤擎天柱,白玉鋪地如雪茫,綾羅綢緞渾身裝。


    一進了沈府大宅內,才覺得門庭的氣派,頓時削減了不少的軒昂。光是踩在腳下的石徑,上麵鑲嵌著晶瑩剔透圓潤玉石子,都足顯華貴逼人。


    石徑兩旁,站立著兩排的家仆,足足數十餘人,一直排在了主客廳口處。


    男仆膀圓臂粗,肌肉凸顯,定是護院家丁,光是身段立姿,足以瞧出盡皆是練家子,猶如一棵棵挺拔的鬆幹,屹立不動。


    靠主客廳那一段,盡皆女仆。


    麵容青澀,微微胭脂塗抹,更顯得膚色雪白清純。


    黑發盤在兩側,畢恭畢敬立在兩旁,**微露的酥胸,令人感到女性的柔媚,如水流輕緩流過心間。


    這一段不長的路,竟能給人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似威不怒,柔情如水。


    世人都知,金陵沈家富可敵國,可當此身臨其境之時,才覺得沈府的奢華,絕非是能用詞語所能形容的。


    “苦禪大師,佛尊蒞臨,寒舍蓬蓽生輝,真乃沈家祖上修來的福緣。”沈浪拱手迎道,“時近黃昏,略備些素齋,聊以充饑肚腹。”


    “阿彌陀佛!”苦禪雙手合什道,“沈施主有求佛之心,老和尚斷不能拒絕,有所攪擾,還望擔待。”


    三人一道,進了主客廳西廂。


    廂房內簡潔極了,檀花木方桌上已置菜碟四五盤,四張檀花木椅對應相擱,方桌上香爐細煙嫋嫋,似茉莉清香,又如香木葉清純。


    三人分坐,家仆持茶服侍,水色清淡微綠,光傾倒之時,水汽便溢香滿屋。


    “極品龍須!”苦禪微微一笑道,“不愧是金陵沈府,盡皆極等稀品,老和尚今日算是飽了口福了。”


    “大師,世外活佛,也知曉這些俗物?”沈浪道。


    “嗬嗬,若要渡世,必先入世,若要渡人,必先物人。”苦禪道,“不通曉世俗的貪欲,如何能戒懷世俗的貪欲呢?”


    “虔心求教。”沈浪道。


    “這西湖龍須,本屬上等龍井,隻是在清露霜降之時采摘,最嫩蕊葉兩三片,然後再精挑細選一道,隻取中指蓋大小嫩葉。”苦禪說著,舉茶細潤一口,“挑選時間務必快短,趁清露尚未幹澀之際,大火炒製,將晨露的甘甜,清香烘焙在細葉之中,方能有這般甘香無窮的迴味。”


    “確是如此!”沈浪拍手讚道,“大師,果真內行名家。”


    “人之所命,無外乎三餐飽腹之食,渴澀潤喉之水罷了。”苦禪道,“縱然是這一桌佳肴珍品,不過是私欲作祟,徒以慰藉罷了。”


    “大師也道,這龍須茶的妙處,絕非清水可比。”沈浪道,“即便是為飽腹止渴,品佳肴珍飲,豈不更覺快哉?”


    “嗬嗬。”苦禪端起茶酌,一飲而盡。


    種羽雖然不懂得茶道,不過之前與吳羽吟交際之時,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好東西需要慢慢的去品,若是一咕嚕的囫圇,便是糟蹋了。


    苦禪自然是懂得品茗之道,而且品得出妙奇之處,如此一飲而盡,卻是已然能夠克製住自己內心的私欲了。


    即便是頂級清茶,卻也隻為止渴罷了。


    “大師,真名不虛傳。”沈浪將茶酌攥在手上,細抿一口,道,“我卻是難以拋舍,所以隻能是個俗人。”


    沈浪說罷,又抿一口,篆小的茶酌,還剩一半茶。


    “施主隻要有向佛之心,早晚必得正果,也不在於一時一刻。”苦禪道,“佛門為世人所敞,亦無閉合之時,隻若世人放下欲念,隨時都可入門成佛。”


    沈浪自幼聰穎,家世豪富,自小便受名家大師授業,無論是四書五經,雜論縱橫,佛法陰陽,都可謂是精通於胸。


    如此寥寥數語,竟不能應對巧辯,可真是百懂不如一精。


    種羽早就餓極了,又不似沈浪那般顯貴身份,也無苦禪大宗師的境界,便狼吞虎咽敞開了吃食。


    任你是玉脂白玉豆腐,佛陀脆筍,還是羊菌雜菇燴,都不如填飽肚子實在。


    苦禪大師細嚼慢咽,瞧著種羽的吃相,倒是覺得這小子當真出奇,佛緣不淺。


    “沈施主,你瞧這位種少年,頗有佛緣。”苦禪笑道,“你這一桌的佳肴,對於我等與粗茶淡飯無異,真是暴殄天物了。”


    “不打緊,不打緊。”沈浪含蓄道,“能令兩位登府授教,這一桌飯食有何吝惜,兩位若是不嫌棄,即便是住在府上十天半月,晚輩定是欣喜之至。”


    “今日攪擾,已是不便,沈施主若要通知佛法,他日可去歸元寺勞途一道,必然獲益匪淺。”苦禪婉拒道。


    “有此機緣,他日必登寺討教。”沈浪應聲。


    飯食已飽,茶逾三巡。


    沈浪總算憋不住了,苦禪已然名言婉拒了自己,若是再不說道,便沒了機會。


    “今日請兩位蒞臨寒舍,到是有兩個不明之處,還望能有所賜教。”沈浪眼睛瞧著種羽,微笑問道。


    種羽卻是不應。


    苦禪心中自知,此時才是關鍵,但見沈浪並非所問自己,也隻好閉眼不應。


    “我與種兄弟年齡相仿,深得福緣。”沈浪道,“念及虛長幾歲,鬥膽以兄自尊,外麵已流言四起,為兄甚是疑惑,還望種兄弟明言。”


    種羽仍是不應。


    “霓裳羽衣!”沈浪繼續道,“真不在兄弟手裏了?”


    “我送人了。”種羽鏗鏘應聲。


    “看來與外界流言果真一樣。”沈浪雖是這麽說,眼神裏卻是不信,“聽聞在種家坡之時,兄弟將霓裳羽衣贈給了女子,看來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種羽又不再應。


    “第二件事,便是秋水派滅門之禍。”沈浪道,“自徐秋水與種兄弟在竹亭一戰後,便自知無趣打到迴府,江湖仇怨本該以血償清,不過秋水派一百三十餘人,多半並未參與竹亭一戰,枉死性命,確實委屈。”


    “你的意思?”種羽反問道,“是我滅了秋水派?”


    “秋水派的掌門徐秋水,品性不善,但與我相交多年,也算是半個朋友。”沈浪道,“如今秋水派慘遭滅門,我若不能替他們討些公道來,豈不是不義之人?”


    “我不知道。”種羽道。


    “苦禪大師。”沈浪轉臉對苦禪道,“秋水派滅門之禍,定與種兄弟無直接關係,可間接關係是否存在呢?秋水派不管怎麽說,也算是東湖三幫六派之一,這般不明不白的被滅了門,也算是打了三幫六派的臉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苦禪道,“萬般惡業,唯殺障最難消除,死者已逝,生者若是沉溺在仇恨之中,豈與死者又有何異?”


    “大師所言極是。”沈浪道,“沈浪在鬥氣界裏不過是後生晚輩,不過諸多名門宗派與我相交甚重,江湖道義不可棄,我自當相信秋水派之禍,與種兄弟無關,但究竟是何人所為,還望種兄弟告知。”


    “我不知道。”種羽這次應聲,語氣卻是猶豫不定,拖泥遲緩。


    誰滅了秋水派?


    毫無疑問,肯定是黃素雲幹的!


    種羽聽沈浪說秋水派被滅門之時,內心已然在思索一番,自竹亭一戰後,徐秋水斷臂歸退,而黃素雲身上有著秋水派的霹靂煙霧彈,定是從徐秋水手中奪得。


    至於在秋水派門宗內的弟子被殺,也完全符合曼陀門的行事風格。


    隻是黃素雲在曼陀門裏,究竟處在怎樣的一個位置,種羽便不得知了。


    “好吧。”沈浪道,“既然種兄弟不知,那我也便不問了。”


    一陣虛情寒暄,兩人便拜別了沈府。


    天色漸黑,不過苦禪執意要走,畢竟歸元寺地處南疆州,仍有數百餘裏路程。


    好在沈浪贈良駒一匹,馬車一座,令車夫坐陪,種羽和苦禪坐在馬車廂內,趁夜趕路。


    苦禪心裏明白極了,雖說種羽已然將霓裳羽衣送給了他人,可對於那些一心尋求霓裳羽衣的人來說,未必會相信。


    這一路,免不了會遇上些麻煩。


    夜長夢多,還是早些趕迴歸元寺的好。


    到底是寶馬良駒,疾馳了一夜,便到南疆州境內。


    至天明之時,三人一馬車已然到了歸元山腳了。


    車夫一宿未眠,此時哈欠不斷,肚皮咕咕作響。


    苦禪大師內心舒了一口氣,打坐了一夜,也未敢睡沉,沒想到一路上相安無事,如此到了佛宗山腳,也便放了心。


    “大師,不如吃些早點再上山去。”車夫迷蒙著眼。


    “也好。”苦禪應聲。


    歸雲山山路陡險,馬車無法上行,填些肚子也好增加些體力。馬車停靠在路邊小鋪前,三人圍桌而坐。


    三碗稀粥,五個圓餅。


    車夫想必是昨夜都未進食,抓起圓餅便狼吞虎咽起來,一個圓餅剛吃下了肚,臉色竟然青紫如茄。


    車夫並無任何異樣,大口喝著稀粥,又拿起一塊圓餅吃了起來。


    苦禪才吃了半塊,瞧著車夫渾然不知的模樣,內心陡然一緊。


    “有毒!”


    車夫微微一笑,整個頭便栽倒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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