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露出思索的表情,但他其實從未停止過思考判斷。


    太宰不喜歡自以為是的拯救,按照以往的習慣,他應該從頭到尾挑刺似的把芥川嘲諷個遍,再拍拍衣擺揚長而去,或者幹脆轉頭再次跳到河裏。


    最後他選擇跟隨芥川來到港口,也隻是有點好奇港口怎麽會有這種一心想要救人的黑手黨。他見過爛好人,也見過黑手黨,但二者合二為一的爛好人黑手黨,還真是第一次見。


    也許這也算那位先生口中的「活得久了什麽都能見到」?


    哦,他知道對方原話不是這樣,但他幫忙翻譯概括了一下,反正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太宰有點漫不經心地想著,很快又被麵前少女所表現出的異樣覆蓋。


    這位港口黑手黨新上任的首領比他想像中要年輕許多,也要有活力許多。但年齡並非他詫異的地方,重點是對於黑手黨來說,她看上去實在是太天真了,也難怪她手下還能出現那樣的大善人。


    不過,天真爛漫的性格恰恰能佐證對方的實力應該不容小覷,又或是她身後支持她的那些人擁有著非同尋常的力量……嗯?


    她好像還認識他。


    太宰這迴真的是有點意外了。


    他記性很好,確信自己從未接觸過眼前的少女。所以是通過特殊手段有意找到他這個能消除他人異能的異能力者嗎?


    唔,也不對,如果她的目標就是他,那她的態度不應該這麽嫌棄,看上去恨不得馬上就把他送走。


    太宰還想繼續從對方的表情裏推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對方卻像是有所預料般,忽然將自己的情緒滴水不漏地收斂好,隻擺出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哦呀,是發現他在觀察了嗎?真稀奇,她居然還是這樣敏銳的性格嗎?


    小田:「住腦。」


    太宰:「……」


    男孩輕輕挑起一邊的眉梢,又眨了下眼睛,表情純良無害地迴望著少女的視線,措詞還很有禮貌:「請問我有哪裏冒犯到您了嗎?」


    小田隻說:「有。」


    雖然表麵看不出來,但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小鬼在想一些很冒犯的事情。而聯繫平行世界那位太宰治的性格,哪怕沒有這樣的感覺,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更別說她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直覺是一種異能力了,不太會出錯的。


    如果說後期加入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還有些洗白後改過自新的善意與還算真切的溫柔的話,這時候還沒遇見織田作的他就是個非常純粹的小黑泥精了。


    小田不喜歡黑泥,她可是要做正義的夥伴的。


    而在太宰還想說什麽之前,她就率先開口避免被掌控節奏了:「我想問一下,你為什麽會想要加入港口黑手黨?」


    像是招聘一樣的問話,這是此前加入港口的那些人都沒有的流程,但在太宰身上還是很有必要走一下的。


    男孩偏了偏腦袋,忽然換上了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抓住了芥川的衣擺:「當然是因為他救下了我啊!」


    芥川像是貓咪受驚般差點炸毛,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排斥,但太宰卻仿佛毫無察覺般笑眯眯地湊得更近了,用那種誇張的語氣抑揚頓挫道:「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在哪裏我就去哪裏!」


    小田:「咳咳——」


    太宰見狀,微微翹了翹唇角。


    他在想,挺有意思的,這位年輕的首領對他跟芥川之間的相處模式似乎有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印象,在他們認識彼此之前。唔,所以她知道的應該也不是什麽特別準確的預言。


    小田雖然有感覺到這同樣也是試探,但這真的是太難繃住了。


    誰看到這畫麵不恍惚啊,黏著芥川的太宰和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芥川什麽的……啊,有一種在做夢的美感。


    完全搞不懂的芥川更是瞳孔地震:「等等,明明是你自己想要——」


    太宰知道他想說什麽,笑著打斷:「我自己想要入水和你救下我這兩件事並不衝突嘛,再說我也很感興趣,你會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救下我幾次呢,小黑手黨?」


    芥川一時語塞。


    小小年紀的他第一次聽這種詭辯,一時反應不太過來,但依舊感覺到無與倫比的麻煩了。可能這就是沢田先生所說的,成為合格的黑手黨所必須要經歷的困難與考驗吧——就比如一個冤種同伴。


    芥川心情沉重地想著。


    他說:「在下並不建議你這麽做,但如果你真的去做了,那麽答案是——會的。」


    區區阻礙,不值一提,他承受的住。


    太宰看出他認真的態度,忍不住:「哇哦。」


    就他觀察,這個男孩不應該是這麽耐心的性格……所以是把他當成什麽考驗了嗎?那不是更有意思了嗎?


    真想見見把他約束成這樣的老師是什麽人。


    但所有一切的前提是,他現在得加入這個從首領到手下再到培養對象都奇奇怪怪的黑手黨組織,為了滿足他難得一見的好奇心。


    「那麽,我通過考驗了嗎?」


    太宰鬆開芥川的衣擺,笑嘻嘻地望向小田,像是在別有深意:「我想你應該也知道……我的能力很珍貴吧。」


    小田:「……」


    小田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畢竟理性分析,太宰這種難得一見的十歲不到就可以在她麵前說謎語的聰明人,確實對未來港口黑手黨的發展大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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