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大門是新刷過的,鋥亮鋥亮。


    門突然“嘎吱”一聲打開,從院子裏走出一位水紅襖子的姑娘來:“我說過了,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藍昊天伸手拽住她手腕,哀求道:“菲然,我的好菲然,你就行行好嘛!子玦求了我好幾次,也得讓我有點麵子是不是?”


    “你的麵子不是我給的,是你好好幹活掙來的。”


    魚菲然轉身,一臉正色道:“我絕對不跟陰蘑菇一起!”


    藍昊天苦求無果,隻得鬆開手,扯了扯她袖沿,怏怏道:“那不然這樣吧,你男扮女裝,就說是侯府親戚,成不成?”


    “衛大哥!”魚菲然氣得瞪圓了眼睛,斥責道:“哪有你這樣的郎君,非把自家娘子推給旁人?”


    藍昊天立時舌頭一噎,紅著臉說不出話。


    想來也是,柏清玄畢竟是外男,魚菲然是內室,不見的理由很正當。


    “那好吧,”他垂眸道,“抱歉,菲然,讓你為難了!”


    魚菲然氣得麵紅耳赤,甩開他的手跳上馬車。


    青雪匆匆一福,跟著上了馬車。


    柏清玄坐在車廂裏,目睹這一幕,心弦微動。


    “魚二姑娘似乎對我有偏見,看來以後不能提及弟妹的事了。”


    想到這裏,他指尖一鬆,窗簾緩緩合上,隻聽得路上一陣軲轆響動,魚府的馬車飛速駛離小巷。


    待遠處大門“砰”一聲關上,柏清玄才吩咐杜仲駕車離開。


    迴去的路上,柏清玄麵色沉鬱。


    魚二姑娘貌美如花,並非藍昊天所言隻是尋常路人。


    看二人拉拉扯扯的樣子,似乎感情不錯,怪道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心底隱隱有些刺痛,妒忌在疼痛的裂縫裏生根發芽。


    * *


    江洲鶴城,四季如春。千帆揚盡,白雲故裏。


    英王古景安立在千鶴閣的頂樓,舉目遠眺,惆悵不已。


    “啟稟王爺,京城有來信!”


    護衛上前,雙手奉上一封信函。


    古景安轉身,看著那張雪白信封,麵上微微一訝。


    “是何人送來的?”


    他淡聲問道。


    護衛躬身,鎮定迴答:“迴王爺,是京城呂家的家仆送來的。”


    古景安眸光微動,伸手接過那張信函,撕開蠟封取出信箋。


    抖開一看,才發現對方寫了整整滿頁。


    京城來的任何消息,總會令他膽戰心驚。這半年來,他未曾睡過一個安穩覺。


    怕仁德皇帝追加聖諭,命他在王府自裁。


    怕皇後密派殺手,把他刺死在鶴城的大街上。


    怕太子猜忌他,上奏仁德皇帝將他圈禁,永世不得邁出大門一步。


    如今京城呂家來信,又會是怎樣的噩耗?


    想到這裏,他捏著雪浪箋的手指不禁輕輕顫抖,目光遊移渙散無法凝聚在字裏行間。


    暖風拂過,吹動他兩頰的頂冠垂珠。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冷靜下來,仔仔細細閱覽起信上內容。


    “末將願助英王成就大業,萬望英王以天下蒼生福祉為重,渡千裏之江,北上都城與末將匯合……”


    視線將將掃完信上內容,古景安突然合起雙手,把信箋揉成一團拋入江水之中。


    “王爺!”


    護衛見他如此,趕忙抬眸喚了他一聲。


    “迴府,”古景安沉聲道,“不許對任何人提及此事。”


    “是,奴才遵命!”


    幾人匆匆下了仙鶴閣,坐上馬車返迴鶴城中心的英王府。


    府內姬妾迎了上來,見英王神色不虞,忙命丫鬟揪住護衛問道:“王爺今日怎麽了?瞧著不太高興的樣子。”


    護衛止步,小心覷了前方英王一眼,湊近丫鬟低聲道:“出大事了!奉勸你們一句,千萬別問他,指不定要拿你們撒氣呢!”


    說完,便推開丫鬟的手,趕忙追了上去。


    自打被貶江州建府後,古景安為提早安排好後事,一連娶了五位美姬。


    怕有一日他身消玉殞,好歹留個香火延續血脈。


    古景安撫了撫寵妃的手,溫聲問道:“身子如何?沒有孕吐吧?”


    寵妃柔媚一笑,“妾身一切都好,倒是王爺今日瞧著像是有事。”


    “想多了,”古景安扶她坐下,自己坐上另一麵的太師椅,笑道:“本王不過是擔心你們幾個罷了,沒什麽大事。”


    抿了口茶,他補充一句:“明日起,本王要去靈安寺靜修,你們幾個在府裏好好待著,勿要讓本王擔心。”


    寵妃看著他,一臉驚疑:“王爺,何故如此著急?”


    “靈安寺方丈禪隱大師兩個月後要出外雲遊,”古景安淡聲答道,“本王想趁他還在,去廟裏找他好好研習《心經》全卷。”


    “這樣啊……”寵妃收迴視線,垂眸思量片刻又道:“那王爺打算何時出關呢?妾身這副身子日漸沉重,還盼王爺早日出關,闔家團聚。”


    聽聞這話,古景安沉默須臾。


    家中妻兒尚幼,他這一趟出去,還不知有無歸期?


    一旦事敗,整座王府的人都將亡命天涯,再無團聚之日。


    他心中思緒萬千,強壓住內心苦痛,衝她清淺一笑道:“夫人安心,本王承諾,兩個月內必定下山。”


    交代完府內一切,古景安又在前院召集王府護衛,吩咐道:“本王這次上山,無需你們護衛。這段時日你們就守在這院裏,好好保護夫人們。”


    “是,奴才遵命!”


    護衛們應了一聲,紛紛挺直胸膛。


    古景安衝護衛頭領招招手,待他近身,微微探頭附耳說道:“若有任何不利王府的情況發生,務必護衛夫人們迅速離開王府。記住了麽?”


    頭領垂首,沉聲道:“是,奴才遵命。”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古景安便帶著幾名貼身護衛,匆匆去了鶴城仙台山上的靈安寺。


    * *


    京城,呂府。


    “大哥,”呂茂彬坐在廳堂下首,對一旁的呂茂傑說道:“抱歉,這段時日讓你受委屈了。”


    呂茂傑麵色陰沉,扯了扯嘴笑道:“茂彬如今高升禁軍統領,愚兄很是為你感到高興。愚兄犯了過錯,理應被陛下責罰,茂彬不必為愚兄難過。”


    “行了行了,”


    坐在上首的呂老爺突然打斷他們,嚴肅道:“江州那頭情況到底如何了?”


    呂茂彬輕咳一聲,轉身麵向呂老爺道:“迴稟爹爹,信已經送到了,英王殿下今日淩晨送迴驛信,說願意與我們合作。”


    “好,”呂老爺吸了口煙槍,目光炯炯,“有了英王做號召,不怕沒有能人異士響應我們。”


    “爹爹說得是,”呂茂彬望著他,神情嚴肅道:“少帝那邊,孩兒已聯係欽天監監正朱能大人,請他上疏陳奏彗星侵犯紫薇星垣一事。”


    “嗯,”呂老爺頷首,“這下少帝怕是不能不動了。”


    “還有,”呂茂彬補充道:“孩兒請了昔日海洲同僚,讓他們說服親近友人呈遞奏疏,稟奏各州府郡縣的民間異象,借此彈劾柏清玄。”


    “此乃好計!”呂老爺又吸了口煙槍,笑道:“吾兒能幹,吾心甚歡!”


    呂茂彬羞赧笑笑,迴頭看了眼呂茂傑道:“這些隻是雕蟲小技,若無大哥的數萬士兵助力,我們勢必不能成事!”


    “嗯,”呂老爺頷首,微眯著眼看向呂茂傑,道:“茂傑,你不必氣餒。”


    “爹爹,孩兒不敢。”呂茂傑趕緊躬身:“大業未成,孩兒怎敢唉聲歎氣?”


    呂老爺拿煙槍點了點他們兩個,緩聲道:“你們兄弟倆,都是老夫的心頭肉。今日茂彬做了禁軍統領,茂傑被貶指揮使,不過一時宦海起伏罷了。日後事成,你們兩個都會成為信朝舉足輕重的大將。”


    呂茂彬和呂茂傑相視一眼,麵上露出欣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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