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昊天被他們逼得步步後退,倏爾腳下半空,已然踩在了懸崖邊上。


    “說!柏清玄被你藏到哪裏去了?”


    為首的刺客冷冷問道。


    藍昊天定住身子,扯嘴一笑:“想知道?打贏本大爺再說吧!”


    言畢,他舉起腰刀朝著前方眾人撲刺過去。


    刺客們見他還欲負隅頑抗,一陣嘲笑,而後揚起武器迎上他的腰刀。


    山崖上一陣激鬥,濃雲遮月,星辰隱沒。


    刀劍聲鏗鏘迴蕩,穿過山林,漫向遠方。


    那仆人穿梭在林間,驟然聽見前方傳來的打鬥聲,趕緊加快腳步飛奔起來。


    懸崖峭壁上,藍昊天以一己之力對付近二十來人,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便筋疲力盡。


    “呲啷——”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藍昊天的刀被人挑落。


    “怎麽?還不肯說?”


    為首的刺客麵上譏諷,目光輕薄地睥著他。


    藍昊天握緊雙拳,側首看了眼腳下深澗,暗自咽了口口水。


    山穀之上薄雲翻湧,森森寒氣從腳底升起。


    崖間藤蔓多枝,我輕功又好,跳下去總不至於傷了性命。不妨搏一搏,或許可有轉機!


    藍昊天挪了挪腳尖,指尖攥得發白。


    “我若說了,你們就會放過我麽?”藍昊天揶揄一句,身子往後一傾朝後栽去,留下一聲大笑:“你們當我藍昊天是豬麽?哈哈,後會無期!”


    餘音隱沒在雲霧翻湧裏,刺客還未反應過來,藍昊天就已被山澗吞沒。


    “臭小子!”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崖邊隻剩升騰的霧氣,極目望去,懸崖下麵一片迷蒙。


    “頭兒,那小子死定了吧?”


    一名刺客彎腰探去,語氣篤定地問了句。


    為首的刺客冷笑一聲,嘲諷道:“死了便死了,我們的目標又不是他。”


    “那接下來怎麽辦?”


    探腰的刺客追問一句。


    “還能怎麽辦?”為首的刺客罵道,“四處找找看,柏清玄一定就在這片林子裏。”


    說完,一行刺客匆匆撤退。


    枝葉遮掩的暗處,一人慢慢挪出林間。眼看那群刺客沿著懸崖東翻西找,胸口劇烈起伏。


    “衛公子墜崖了?!”


    他不敢相信適才親眼所見,狠狠咬了一下舌尖,一股痛意從舌尖傳來,這才確信衛藍真的墜崖了。


    “不行,必須下山通報禁軍!衛公子不能死在這裏!”


    思及此處,那人趕忙轉身,偷偷離開懸崖。


    山下,伏紀忠安撫完流民,聽聞小兵奏報藍昊天帶著柏清玄上了山,思忖片刻後決定帶領軍隊先行返京。


    “陛下要求我等明日寅時前返京,此刻已過三更不能再等了。”


    伏紀忠對麾下將士解釋道,“聖意不可違,你們速速整理行裝隨本座返迴京郊大營,一刻也不許耽誤!”


    “是,末將領命!”


    幾名將士迅速散去,伏紀忠又對跟前一排兵士吩咐道:“你們幾個速速去寒山寺保護首輔大人,務必把他和衛百戶安全送達京城!”


    “是,屬下領命!”


    十名精兵按著腰刀離開,須臾間便消失在山道上。


    三千禁軍踏著月色朝京城邁進,離開不過半個時辰,那家仆也匆匆下了山。


    “怎麽迴事?這兒的大軍呢?”


    地上一個年邁的老漢抬頭看了他一眼,認真答道:“你來得不巧,他們適才迴京城大營去了。”


    那家仆急得火燒眉毛,自言自語說了句:“為何這般著急?衛公子該怎麽辦?”


    他一拍腦門,忽然記起自己來時把馬拴在五裏地外。趕忙轉身朝前跑去,決定迴大長公主府求援。


    * *


    京城水府。


    廳堂外的廊簷下燃著幾隻燭光微弱的燈籠,廳堂內光影昏暗,水溟螢披著鬥篷坐在輪椅裏,聽來人匯報情況。


    “啟稟家主大人,東西已經得手了,隻是……”


    家仆話說一半,忽然舌頭打了結。


    水溟螢目光一沉,詰問道:“隻是什麽?人沒辦妥是麽?”


    “迴家主大人,是。”那家仆伏低身子,把臉埋入陰影裏,小聲道:“我們的人追上山後,沒能找到柏清玄的屍體,猜想他還活著,隻是不知藏身何處。”


    “還活著?”水溟螢語氣驚疑。


    那群刺客都是花高價雇傭的絕世高手,出手必死無疑才對,柏清玄既已中刀,決計沒有活命的可能。


    “柏清玄確實中了招,可……可他身邊那個叫衛百戶的人救了他。”


    家仆把腰身勾得更低了。


    聽到這裏,水溟螢藏在纏布下的雙眸陡然一寒:“衛藍,又是他。”


    “就是那家夥把柏清玄藏起來的,”家仆低聲道,“不過那家夥已經墜崖了。”


    “嗯?”水溟螢眸光一閃,刀鋒一般掃向家仆的臉,“墜崖是死了的意思麽?”


    家仆後背發寒,低聲答道:“是。”


    “果真死了麽?”水溟螢呢喃一句,目光轉向庭院草坪上晃動的光影。


    沉靜須臾,他吩咐道:“務必讓他們找迴那二人的屍首再迴來複命,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家仆卻聽出了話裏的意思,立時渾身一凜。


    “是,奴才遵命!”


    身前人影退去後,水溟螢轉動輪椅,嘎吱嘎吱來至扇門前。


    寒風拂動,簷下燈籠微微輕晃,幾片碎葉落至廊道的地板上,撲騰幾下終於不動。


    “垂死掙紮,看你還能撐到幾時?”


    水溟螢狠狠盯著地板上的落葉,喉嚨裏發出冰寒瘮人的聲音。


    * *


    深夜寂靜無人的京城大街上,突然響起噠噠的馬蹄聲。


    街口衝出一匹高馬,載著一名家仆打扮的人疾馳而來。


    他把馬鞭揮得咧咧作響,一人一馬穿過影影綽綽的大街,帶起一陣勁風吹動街沿店鋪門外的燈籠。


    馬聲停在大長公主府門前,那人翻身下馬連滾帶爬跑上石階,伸手拽住門口護衛的袖子,喘著粗氣道:“快……去稟報世子爺和……郡主殿下,衛公子……他墜崖了!”


    護衛聽完這話,立時麵色驟變,趕忙轉身跑入大門。


    府內眾人尚在沉睡,聽見敲門聲時,雲書羽一陣發懵。


    “誰啊?”


    他掀開被子,轉臉看向門外的燈光。


    “迴世子爺,派去打探衛公子消息的人迴來了。”


    門外燈光映照出一道人影,雲書羽一個激靈坐起身來,倉促問道:“衛公子出何事了?”


    門外聲音頓了頓,才道:“迴世子爺,衛公子他、在長石山上墜崖了!”


    “什麽?”


    雲書羽一聲驚唿,光著腳走至門前。


    扇門嘎吱一聲打開,雲書羽鬢發散亂質問一句:“到底怎麽迴事?衛藍不是跟著大軍同行的麽?怎會突然墜崖?”


    門外護衛躬身答道:“迴世子爺,衛公子隨軍行至長石山附近,遭遇流民打劫。雙方激戰之時首輔大人被人刺傷,衛公子便帶著首輔大人上山求醫,結果半路再遇歹人,衛公子不幸墜崖。”


    “這……這怎麽會?”


    雲書羽滿臉錯愕,正遲疑間忽從院外傳來雲汐羽的聲音:“哥哥!”


    兩盞燈籠搖曳著照進小院,雲汐羽從月洞門裏轉出來,跌跌撞撞跑至廊簷下,開口問道:“這是真的麽?”


    雲書羽拉起她的手,把她帶上廊道,定了定神道:“應該是,這下如何是好?”


    兄妹二人滿麵焦急,相互緊了緊手心,同時說道:“去長石山!”


    “汐羽,你別去。”雲書羽覆上她手背,安撫一句:“我去就好,衛賢弟輕功了得,不會輕易喪命的。”


    “可是哥哥……”雲汐羽欲言又止,再厲害的人,從萬丈深淵掉下去也不可能完璧無損。


    想到藍昊天滿身鮮血、斷手斷腳的樣子,雲汐羽不禁一陣心慌。


    “哥哥,我必須去,衛大哥不是一般人。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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