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一過,悶熱逐漸散去,幹爽舒適的秋風吹來徐徐涼意。


    葉城那邊傳迴消息,皇上與皇後將於七日後歸來京城。


    太子心有不安,生怕柏清玄再派人參他一本,這幾日一直夙興夜寐,不敢有絲毫懈怠。


    眾人期盼鑾駕歸朝之時,一道永州巡撫發來的奏章引起朝堂軒然大波。


    “永州旱災早有稟奏,隻是之前並未言明災情如此嚴重。此次永州巡撫八百裏加急傳件,臣恐當地事態嚴重,亂民群起,對京師不利!”


    柏清玄舉著笏板,聲音高亢,語氣嚴正。


    “嗯,”太子輕輕頷首,皺著眉頭附和道:“柏大人言之有理,依大人之見,目下該如何應對災情是好?”


    “迴殿下,”柏清玄抬眸,看著他緊皺的臉,“微臣以為,當開鑿安林河,引流灌溉農田方為上策。”


    此言一出,百官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開渠引流要耗不少人力物力財力,首輔大人輕而易舉一句話,可知要動用多少庫銀?布置多久才可見效?”


    “永州旱情早在年初蝗災之時便已出現端倪,如今大半年過去了,當地百姓恐怕早已流散各處。首輔大人如今才說挖渠,是否後知後覺了些?且待到水渠挖成之時,災民早已渴死,大人有想過這些問題麽?”


    “柏大人,下官且問一句,”


    水永博忽然站出來,趾高氣揚道:“旱情嚴重,為何時至今日才引起眾人關注?之前是否有人刻意隱瞞不報,扣押地方官吏傳來的奏章?”


    太子聞言,立時眉毛一挑,詰問道:“是啊,柏大人,數月以來所有奏章都是經由內閣票擬過後,才送入東宮。自孤監國起,隻見過兩次有關旱情的匯報。孤也懷疑,地方上傳來的奏章被內閣剔除過一部分。不知柏大人如何作解?”


    這話問得柏清玄一怔,事實上,有關旱情的奏章他也隻看過兩次,與太子所言並無出入。


    若說少了奏章,隻有可能是驛站驛卒弄丟,或是臨到皇城被人劫走。


    柏清玄垂眸思慮一番,認為驛卒丟失奏章的可能性極小,思來想去隻剩一種解釋,之前的奏章被居心叵測之人給攔在了宮外。


    “迴太子殿下,微臣也不知其中緣由。”


    柏清玄躬身一揖,接著說道:“還請殿下給微臣幾日時間,讓微臣稍作調查再行稟奏。”


    “幾日?”


    太子提高音調複述一句,麵上帶著不滿,“災民生不如死,孤給不了柏大人幾日!就今晚亥時,亥時前不能給孤一個交代,孤拿你是問!”


    早朝結束,柏清玄再次被百官孤立。


    迴至內閣值房,還未落座,便對一旁郎官吩咐道:“傳通政司劉大人,速去!”


    “是,大人。”


    那郎官毫不遲疑,得了命令立刻衝出屋外。


    兩道奏章皆由永州巡撫發出,且都是最近的事。在此之前,一定有旁的官員呈遞奏章,卻被人故意攔截。


    柏清玄坐在書案邊,雙手撐著椅子神情嚴肅。


    通政司通政使劉瑾弓著身子進來時,見他冷著張臉仿若閻王,嚇得周身一顫,趕緊作揖道:“下官劉瑾,拜見柏大人!”


    “本官問你,關於永州旱情的奏章,你了解多少?”


    劉瑾微微抬眸,覷了他一眼,張皇答道:“迴大人的話,下官也隻見過兩次,均由永州巡撫呈遞。”


    “確定無誤?”


    柏清玄端詳著他,劉瑾全身拘謹,小聲答道:“是,下官絕無虛言。”


    “看來旱情一事不簡單!”


    柏清玄喃喃自語,目光沉落。


    劉瑾見他一時無言,試探著問道:“柏大人,您可是懷疑通政司有人暗中扣押奏章?”


    “沒錯,”柏清玄神情凝重,“煩請劉大人迴去好好調查旱情奏章一事,看看到底哪裏出了岔子?”


    “下官謹遵大人之命!”


    劉瑾退下後,柏清玄又叫來了戶部尚書水永博。


    “水大人,適才早朝上你認為宮外有人扣押奏章一事,可有何憑證?”


    水永博一貫高傲,半眯著眼睛睥睨他,語氣頗有些調侃,“迴大人,下官隻是據實猜測而已,哪裏會有證據?”


    “如此,”柏清玄略作沉吟,繼續問道:“水大人執掌全國課稅,這半年來,永州田賦征課情況如何?”


    水永博抿了抿唇,一臉淡定,“迴大人,永州自年初蝗災以來,征課情況並不理想,實際征收到的糧食不足規定數額三成。”


    “這種情況為何一直未有上報?”


    柏清玄冷冷逼問,雙手緊扣書案。


    水永博毫不畏懼,擲地有聲答道:“大人,素來受災地都要免征賦稅,永州從年初一直到入夏才擺脫蝗災,下官如何能催逼征課,把百姓逼上絕路?”


    “如此說來,永州地方官員給你的欠稅陳奏,皆因蝗災所致?”


    柏清玄問得直接,水永博頓了頓,答道:“是,下官從未聽聞旱情一事。”


    這老狐狸答得滴水不漏,看來早有準備。


    柏清玄不欲與他虛與委蛇,淡聲說道:“具體情況本官知曉了,水大人請迴吧!”


    劉瑾迴至通政司,把司內所存副本全部翻了個遍,也不見有關旱情的蛛絲馬跡。


    “你們誰敢私自扣押來自地方的奏章,若被我發現,一律嚴懲不貸!”


    他氣得麵色鐵青,用力捶了把書案,茶盞傾倒震落在地。


    砰一聲脆響。


    嚇得官員們渾身一震,有人小聲答道:“大人,所有宮外送來的奏章我們都有及時登記在冊,並謄抄副本送往六部,下官實在不知您說的旱情奏章遺失是怎麽迴事?”


    上上下下盤問一番後,已近未時散班。


    劉瑾一臉鬱悶,心想這事注定要背鍋,邁著沉重的步子坐上二人小轎,打道迴府。


    行至半途,轎子突然停下。


    劉瑾心情煩悶,跺了跺轎板朝外吼道:“為何不走了?都死了是麽?”


    “迴大人,路中央有個乞丐擋住了去路,還請大人稍候片刻,奴才這便去打發走他。”


    轎外傳來下人迴應,劉瑾氣得掀開轎簾,正欲大發雷霆之時,卻見不遠處跪著個人。


    那人一身襤褸,被家仆們拳打腳踢,死也不肯挪動半步。


    “住手,別打了!”


    他大喝一聲,衝過去扒開家仆,揪起那人領子問道:“你哪兒來的?攔本官轎子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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