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玄?”


    藍昊天的記憶閥門豁然打開,關於京城的一切瞬時如萬花筒般明晰絢爛起來。


    信朝京城有一雙璧人,一曰驥子龍文柏清玄,二曰超世絕倫呂沐言。


    小時候的藍昊天不學無術,自然與以上兩位神童搭不著邊。


    柏清玄能坐上首輔的位置,他一點兒也不心疑。


    隻是,今晨那人的氣質,與傳說中的柏清玄也太過相似了。


    “菲然,有沒可能我遇上那人就是柏清玄?”


    他將信將疑問道。


    “嗯?”


    魚菲然瞠大眼睛,一口悶幹手上茶水,驚詫道:“沒想到那陰蘑菇竟會在私底下幹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陰蘑菇?”


    藍昊天不明所以。


    “對呀!柏清玄就是個陰蘑菇!”魚菲然搗了搗手心,振振有詞道:“你別看他一副光風霽月、溫文爾雅的乖模樣,他那雙眼裏呀,全是陰謀和算計!”


    陽光鋪進廳堂,落至魚菲然身上,傀蟲從她腰際飛出,隱入廳堂深處。


    她毫不忌諱,繼續說道:“我每迴瞅見他那雙深潭寒冰一樣的眼睛,就渾身難受。我敢打賭,他絕對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表麵上裝得溫潤如玉,心裏指不定在禍害誰呢!”


    她也不怕傀蟲將這些埋汰話告知聖上。


    藍昊天見她將天之驕子踩入塵埃,不禁惋惜道:“身為當朝宰輔,哪有不算計人的道理?隻不過多少而已。”


    “哼!可他不一樣,他格外虛偽!”


    魚菲然將胳膊撐在桌子上,側身麵向藍昊天道:“柏清玄這小子從小受經典教條束縛,一言一行嚴格按照長輩和聖賢的標準要求自己。一直以來,他都扮演著京城神童、少年狀元、賢明宰輔的角色,受到坊間閭巷無數人的追捧。”


    藍昊天聽得認真。


    “可你知道麽?他當年高中狀元後,為了爬上高位,進宮拜謝皇上那日,竟帶著一道奏章上殿,請求皇上對科舉取士改革。他在大殿上說得天花亂墜,叫那些王公大臣聽後無不讚許,把皇帝哄得心花怒放,結果第二日就被拔擢進內閣,做了禮部右侍郎。”


    魚菲然一口氣說完,眉飛色舞很是激動。


    “原來如此,”藍昊天心底隱隱有些羨慕,“怪道如此年輕便做了內閣首輔!”


    “尋常進士至少也得在各部熬個十年八年才能當上侍郎,可他不足兩年便晉升首輔之位,私底下一定做了不少討好賣乖、阿諛奉承之事!”


    魚菲然跟說書似的,一麵形容,一麵拿手比劃。


    藍昊天倏爾抬嘴一笑,道:“菲然,你對這位柏大人成見甚深啊!都快把他說成白臉奸相了!”


    “可他本來就是嘛!”


    魚菲然撅著嘴,強辯道。


    “衛大哥,你不在官場不懂,那些官員哪個不是油腔滑調、見人下菜的?柏清玄不過裝得漂亮,讓人誤以為他清風朗月、不染纖塵罷了!”


    “嗯,有道理,我也覺得他虛偽。”


    藍昊天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眉眼彎彎笑道:“好了,不提他了。我買了個好東西給你,看看喜不喜歡?”


    說著,他從腰間掏出一根紅繩,紅繩上係著一顆銀光閃閃的鈴鐺。


    叮嚀一聲。


    他輕晃銀鈴,陽光射在鈴鐺上泛起一層明潤柔光。


    魚菲然看得呆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喜歡,當然喜歡!”


    她接過銀鈴,捏在指尖瞧了又瞧,道:“衛大哥,你送我這個……難道是定情信物?”


    “小丫頭如此恨嫁的麽?”


    藍昊天拿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道:“我隻是覺得這銀鈴與你很像,走到哪兒響到哪兒。哈哈!”


    他笑得恣意,魚菲然又氣又惱,立時紅透了臉:“衛大哥,你當我是狗麽?”


    “哈哈,說到狗,我又想起被你埋汰的柏清玄了。”藍昊天揶揄,“在你眼裏,他是不是很像朝廷的一條狗?”


    “本來就是嘛!別提他了,晦氣!”


    “哈哈——”


    * *


    柏清玄迴了柏府,一直把自己關在外書房。


    那人算什麽,竟對著他說柏家人惡心。


    柏家世代清流,族人皆以君子自詡。朝夕苦讀經典,為朝廷鞠躬盡瘁,為百姓鞍前馬後,可謂天下士人的標杆。


    可他一句話,就擊碎了柏清玄心中的那份驕傲。


    “他說得沒錯,柏家人的確惡心!”


    他心中慨然。


    這些年了,自從父母早亡,十四歲的他便不得不擔起柏家家主之職,為維護這株百年古木殫精竭慮。


    星輝輔弼,光耀無間。


    每一份榮耀的背後藏著多少汙穢,無法告知於人的隱晦,隻能自己小心暗藏。


    他傲,四歲能詩六歲能射,未及弱冠便高中狀元;


    他狂,一道奏章將他送進內閣,入仕不滿一年便高升次輔;


    他哀,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隻能夾在昏庸無能的皇帝和各懷鬼胎的百官之間勉強維生;


    他怨,一身正氣隻能阿諛諂媚、曲意逢迎,靠著一張嘴皮子不斷上位,被人戲稱皇帝的狗。


    他撫了撫沉重的額,滿室燭光照不亮他眸底的陰霾。


    金弈輝得知買田一事受阻後,一臉驚愕:“是誰如此猖狂竟敢得罪我們首輔大人?”


    “迴東家,”小二躬著身子,小心答道,“小的也不知那位公子是誰,看穿戴像是出身不俗,隻不過臉上長了一道瘮人的刀疤……”


    “刀疤?”


    金弈輝眸底閃過一抹疑色。


    “對了,還有滿嘴青茬,總之怪裏怪氣的,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協調。”


    “那還真是怪人!”


    金弈輝摸了摸下巴,眼神遊離九霄雲外。


    “東家,”小二瞧著他的模樣,探頭問道:“您看要不要派人把他找出來?”


    “不用,武家老爺本就性情暴戾,出師不利在所難免。”他沉聲說道,“下次小心點,別讓客人在咱們店裏胡鬧!”


    “是,東家!”


    小二垂著頭離開,金奕輝抿了抿唇,喃喃道:“看來不來點厲害的是搞不定武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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