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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宮心中確實有一個大疑惑,當初曹操被他奉為明主,不惜拋棄一切舍命相隨,但最終曹操在逐漸露出霸主之態時,卻開始露出獨斷之態,與陳宮的理念漸漸相悖。


    呂布……


    陳宮當初邀呂布入兗州,的確是為了報複曹操,但當時的呂布,顯然並不甘心被他和張邈等人當槍使,後來兗州兵敗,呂布逃往徐州,陳宮亦是無家可歸,隻能繼續跟隨呂布。


    雖然有些耳根子軟,政治上缺乏主見,聲名狼藉,但有一點好,呂布看似反複狡詐,殘暴不仁,但骨子裏,卻有著屬於他的仁慈,比如不禍及妻兒,比如顧家,再比如能夠跟將士們同甘共苦,這些都是接近呂布之後,才能發現的屬於他的閃光點,可惜這些閃光點放在一個諸侯身上並不合適,之前的陳宮,也一直想辦法改變他作為諸侯的一些缺點。


    也許困守孤城的那段時間,絕望的處境讓呂布頓悟了,陳宮有些驚喜的發現,呂布開始向一個合格的諸侯轉變,但隨著那些他認為不必要的閃光點逐漸消失,呂布也在開始走曹操的老路,甚至比昔日的曹操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說屠殺陳家滿門,是為泄恨,尚且可以理解的話,那接下來,連屠五家徐州豪紳,那就真的是殘暴了,但不知為何,下邳和東海這些時日隨著呂布殘忍的屠殺士族,卻是詭異的平靜下來,物價也降下去了,而且隨著呂布開始用那些田地廣招流民的時候,大量流民開始往這邊湧。


    聲名狼藉的呂布,何時有了這等號召力?


    曹操似乎也是在擊退呂布,重掌兗州之後,開始越發壯大起來,如今看來,兩者竟然有不少相似之處。


    這幾天,陳宮也看出來一些門道,呂布雖然對士族下手極狠,但對百姓卻頗為寬厚,不但免去了下邳、東海兩郡這一年的稅賦,哪怕是呂布這些天自陳家以及那些豪族手中奪來的土地,租給佃農,也隻收一成稅賦。


    當然,哪怕是一成,以呂布這段時間聚攏的田產,一年的收成下來,也是一個可觀的數據,足夠呂布養三萬兵馬。


    現在那些田地還沒完全租出去,甚至連一小半都沒有,但以呂布的薄稅,照著如今的局勢下去,恐怕還會招來更多的流民,這也在無形中壓製了世家對自家佃農的收稅策略,高過呂布太多,佃農會直接到呂布這邊。


    無形中,竟是解決了一直以來百姓負擔過重的問題,當然,這也跟徐州經過曹操的屠殺,還有這幾年連年戰亂,百姓流離失所,使得大量田地荒蕪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無形中,曹操竟是幫了呂布一把,使得呂布如今可以大刀闊斧的在徐州大肆招攬流民而不必擔心田地不夠的問題。


    若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徐州可是大漢有數的產糧之地,恐怕用不了幾年,呂布靠著徐州,便可跟袁紹這等雄踞四州之地的諸侯相抗衡。


    最讓陳宮困惑的一點是,雖然徐州士紳將呂布恨得牙癢,但如今陳宮走在街道上,卻感受不到太多的恨意,徐州百姓倒是沒什麽,尤其是那些最近被招收來的流民,對呂布那可是感恩戴德。


    他知道呂布如此輕徭薄稅,是為收攏民心,但能如此快的見效,恐怕還是得感謝曹操把徐州禍害的太狠。


    黎民百姓沒有見識,如今受了呂布的好處,根本不在意士紳對呂布的抨擊,甚至那些百姓對呂布的擁護難以想象,這也是陳宮留下來的一個重要原因,前天他在聽聞曹性又屠一戶之後,本已準備離開,卻在良成見到一位當地望族因為肆意在民間說呂布的不是,被鄉民活活打死。


    當地被呂布派去的縣令過去隻是詢問了一遍,道了聲活該,然後象征性的罵了鄉民幾句之後,此事便不了了之。


    陳宮突然驚覺,呂布放棄了拉攏士人,卻是開始大力拉攏百姓,被他派去的官員明顯在拉偏架,甚至出了人命都站在鄉民這一邊,或許可逞一時之快,但這件事,絕對是錯的,若不能好好解決,恐怕這兩郡之地,會掀起一場百姓對士人的瘋狂報複。


    這報複不是因為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而是因為呂布的縱容,試想,隻要打著侮辱呂布的旗號,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將士紳打殺,那徐州的士紳,恐怕會經曆一場血洗!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呂布有意為之,但他知道,再這般下去,會毀了徐州士人,同樣也會毀了呂布,如今這種現象還不多,但若繼續這般下去,恐怕會收勢不住!


    所以,陳宮迴來了,他要看看,呂布會如何解決這件事情,同時他也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曹操和呂布待士人,就如同士人待百姓一般,而良成的那一幕,何嚐不是昔日兗州士人反撲曹操的翻版,心中對於曹操的恨意,突然消散了許多,他現在,隻想等一個結果。


    呂布可不知道此刻陳宮內心中的複雜情緒,不過他的神色,卻是嚴肅下來,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一股陰風吹過,卻是宋憲迴來了。


    “主公,陳登於三日前,與海西、曲陽等地的士族達成了協議,率五千精兵秘密趕往海西,曲陽縣令已與陳登密謀,接應陳登大軍進入曲陽,而後以兩千人佯攻下邳,誘得主公前去相救,親率兵馬直襲郯縣,斷去主公歸路!”


    呂布目光微微眯起,如果沒有鬼魂監視陳登一舉一動,還真容易被陳登給得手了!


    呂布仔細想想,下邳有他妻兒,若不是事先知道的情況下,他肯定會去相救,如此一來,郯縣的兵馬都被他分派到各縣鎮壓士族,如今郯縣僅有他的五百騎兵還有三百守軍,別說突然糟襲,就算早有準備,恐怕也守不住。


    “陳登現在何處?”呂布瞥了陳宮一眼,微微側身,避開陳宮的視線,低聲詢問道,在陳宮看來,呂布好像看到了什麽卷宗在默讀一般。


    “尚在海西,為避免主公察覺,他調兵十分謹慎。”宋憲躬身道。


    “將你知道的那些暗通陳家的士族名單告訴我!”呂布鋪開一張竹簡道,讓宋憲說,他寫,很快寫下一串名字,幾乎徐州大族都有參與。


    看著這些名單,呂布沉默了,哪怕他這段時間連滅數族,這麽多大族一下子滅掉,不說兵力夠不夠,就是兵力夠,他也不願。


    “繼續監視,隨時來報!”呂布打發走宋憲,看著這份名單,有些出神,抬頭看了陳宮一眼,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麽,隻是對著門外喊道:“讓張遼和曹性來書房見我!”


    說著,呂布起身,徑直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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