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南顏放下心,摩挲著自己長了繭子的手指。


    赫家人本就不喜歡她,現在赫碩凡沒了,她的日子估計不太好過。


    城門尉校驗過身份後,載著南顏的馬車緩緩駛入高大城門。


    車輪碾過青石木板,在喧囂熱鬧的人群裏穿行,最後悄然駛入朱門繡戶。


    赫家人早就在等著了,等的卻不是南顏,而是她懷中那幾件單薄的衣裳。


    一身素白、梳了婦人頭的女子在丫鬟的攙扶下出現在眾人視野裏,纖弱身形仿若湖邊楊柳,未施粉黛,卻更顯清麗出塵。


    赫碩凡的妹妹赫洬喜尚未出嫁,她剜了南顏一眼,對於這個隻有幾麵之緣的嫂子顯而易見厭惡。


    赫夫人膝下唯有一雙兒女,用盡心思撫育教養,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怎叫她不肝腸寸斷。


    赫夫人顫抖著手接過木盒,用力抱著它,哭到生生昏厥過去。


    眾人手忙腳亂將她攙扶迴房,年輕男聲高聲唿喊著快叫大夫。


    南顏吩咐隨她迴來的下人們先去安置,然後默不作聲跟在眾人身後,省得讓人抓到藉口說她目無尊長、不敬長輩。


    丫鬟領著大夫匆匆趕來,大夫把了脈,說赫夫人是鬱鬱累累加氣急攻心,這才人事不省,開完調理的方子後叮囑一定要靜養,切莫再受刺激。


    過了一個多時辰,赫夫人悠悠轉醒,還未睜眼淚水便流了滿臉,一聲聲叫著凡兒。


    「阿娘,您要振作起來才行,倘若哥哥知道您為了他如此垂涕傷身,一定會自責的。」


    赫洬喜用手帕為赫夫人擦拭著眼淚,柔聲安慰。


    赫夫人椎心泣血,「他若真的心疼我這個娘,怎麽不好好迴來,不孝子!不孝子……」


    南顏雖知赫碩凡無恙,卻隻得將實情深藏心底。


    她與赫碩凡並非同心夫妻,倘若為了安慰赫夫人言之鑿鑿,待他迴來,怕是會心生疑竇。


    與其無事生非,倒不如順其自然,也能落個清淨。


    宣洩過後,赫夫人的心情平復了一些。


    她將南顏喚到身前,緊緊握住她的手,紅腫眼眸裏帶著濃濃的希冀。


    「這兩個月,你癸水可來了?」


    赫碩凡無妾無侍,如今延續他子嗣的希望,全在南顏肚子裏了。


    南顏哪會不知赫夫人的期盼,迴避她的視線,低聲答了句前幾日剛走。


    赫夫人聞言,失望的鬆開手,不願再與她多說一個字。


    貼身伺候赫夫人的丫鬟信冬抬腿上前,輕聲細語:「大少奶奶,舟車勞頓,您先迴去歇息吧,這裏有奴婢們在,您也要多當心自己的身子。」


    南顏心知對方看似關切實為逐客,也不留下來礙眼,向赫夫人說了幾句關切的話後,便領著丫鬟合雨離開了。


    南顏隻在昌茂侯府住了一夜,對這裏陌生得緊,合雨是個機靈的,無需她吩咐,揚聲叫了個小廝,讓對方領著主僕去赫碩凡居住的院落。


    合雲見南顏終於迴來,趕忙上前攙扶住她的小臂,滿眼擔憂。


    「姑娘,我讓人準備好了飯菜,您吃些吧,姑爺入棺後還要守靈堂,您身體怎麽承受得住。」


    南顏點頭,「好,把飯菜傳上來吧,再備一些熱水,我洗洗風塵解解乏。」


    合雲原本還準備了滿肚子勸解的話,沒想到南顏會這麽輕易鬆口,愣了幾瞬,反應過來趕忙讓人通知廚房。


    南顏坐在矮榻上,隨手捏了塊點心填肚子,思索待會兒在夢裏見了蕭奕該作何態。


    蕭奕心腸最是柔軟,登基這一年更頗負聖名,若是她梨花帶雨懺悔當初不該變心,黑化值會不會有所鬆動?


    靈堂早就備好的了,赫夫人再不舍也要將赫碩凡的衣物放進棺材裏,好代兒子入土為安。


    入夜,南顏揣著點心跪坐在棺材旁,孝帶很大,完全遮蓋住了她的眉眼,如木頭人一般聲息全無,儼然已是悲傷到生無可戀之態。


    事實上,南顏早就睡著了。


    反正有糰子盯著,如果發生意外,隨時都可以將她從夢境裏拉出來。


    鈴音縹緲漸遠,南顏陷入一種十分玄妙的狀態,須臾間,她便已身處皇宮。


    夢中無需費心找人。


    南顏仗著有無數次試錯的機會,拎起素白裙擺跑進麵前巍峨的宮殿,看到那個身穿五爪龍袍的男人,直接撲上去,用力抱緊對方勁瘦的腰。


    「奕郎,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婉轉嗓音如泣如訴,正是蕭奕最熟悉的嬌聲軟語。


    蕭奕眼睛裏閃過恍惚,他垂下眼皮,對上懷中人那雙泫然欲泣的美眸,在看到她身著的孝服後,臉上湧出濃烈的諷刺。


    「南顏?」


    「奕郎,我好想你。」


    南顏殷殷切切訴說著思念,抬手撫上對方的臉頰。


    此時此刻,世間再也不會有比她看起來還要深情的人了。


    蕭奕一動不動,隻眼底盈滿諷刺。


    「就算是在夢裏,你這狐媚的性子也一分未變。」


    南顏隻當沒聽見蕭奕的諷刺,仰著臉,一顆淚珠美感十足的從眼尾滑落。


    「奕郎,你現在恨極我了嗎?」


    蕭奕終於動了,他將南顏推開,看她摔倒在地也半點都不心疼,躬身,大手鉗住南顏的下頜,粗暴抬起。


    「怎麽不去找你夫君,來我麵前裝什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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