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多少天過去了,怎麽還沒有消息!”


    鎮國公府的榮春堂裏,氣氛一片沉凝。元庭拉住欲跑出去的元盈,皺眉道,“坐下!總有人比你更急,要能有消息,早就有了。”


    “我要進宮一趟!”


    “元盈!”元庭目光一凜,在她格開自己的那一瞬間,極其精準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元盈反應未及,被他甩進了後麵的座位裏。


    “皇宮如今是什麽情況,你可莫要胡鬧。”


    元盈粗喘一口氣,臉色漲得通紅,“小六如今不知下落,安危不明,我如何坐得住!”


    元庭聞言,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隨後長長歎出一口氣。


    “內憂外患,莫過如是。這個關頭宋六姑娘被劫,定然不會那麽簡單。”


    道理元盈都知道,自宋琰聲失蹤當日至今,她沒睡過一天安穩覺,隻恨自己當日為何沒能跟她一道去接隨身也好保護她。


    宋家這邊也亂了陣腳。宋琰聲在宋家的地位,說是老爺子老太君的心肝肉都不為過。眼下人好好地失了蹤影,無疑是在往老人家心裏捅刀子。


    “阿好向來機敏,若她都糟了算計,可見幕後下手的不是一般人。”宋梅衡眉心緊蹙,連日東閣參議已讓他心力俱疲,驟然聽到妹妹失蹤的消息,心髒都停了一瞬。


    書房裏屏風那頭,傳來沈氏低低的哭泣聲,那邊坐著的還有老太君。


    老夫人嫁入宋家以來,幾經風雨,三朝的誥命,便是再鎮定也難掩憂慮恐懼,她看了一眼哭泣不止的沈氏,突然高聲道,“宋樾,橫波醒了沒有!”


    前幾日宋家那被撞壞的馬車在京外深林中被途徑的六殿下發現,可憐風塵仆仆迴京的六殿下,見了馬車車徽,那一臉的煞白連日都沒緩過來。


    橫波被救下時,身上沾了血卻無大礙,隻是氣息微弱,人昏迷著一直沒醒,當夜送迴宋家時當即發了高燒,說著聽不清的胡話。


    大夫來看過,昏迷是因為藥物,而且藥效早就過了。後頭是雪裏受寒所致。宋琰聲有幾味防身的藥物,其中一味能使人昏迷喪失反抗能力的,意雲曾是見過的。宋琰聲給橫波用了,很顯然,她們寡不敵眾,其二,她深知這場刺襲是衝她來的,光憑這點藥粉她絕對躲不過,自己用了,可能前來查看的那批刺客還會紮上一兩刀確認死活,因此隻能賭上一把,留下橫波,留下一線生機。


    宋琰聲醒過來時,首先感覺到的是脖子鑽心一樣地疼,連輕微轉動都不成。接著是冷,冷得她不斷蜷縮。入目是一片漆黑,周圍是一片寂靜,她以為是入夜了,可正上方明明有一個小指大的光點。定睛看去時,原是有光從外麵穿進來。宋琰聲試圖起身,可渾身動彈不得,手腳似乎都被捆住了。


    現在她基本能夠確認,自己正處於一個密閉的空間裏,而且這裏並不平穩,搖搖晃晃的,時有顛簸。那群刺客估計將她關進了某個可運載的盒子中以逃避京口查驗。


    由於嘴巴上綁著東西,她的臉被勒得生疼。便是廢了一番功夫,也沒能把嘴上的東西弄掉。宋琰聲翻了個身,力氣漸漸衰竭,而且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窒息感。人在脫力之下漸生恐懼,她拚命朝那個小孔挪去,抬高,卻是一點力氣都使不過來了。為了防止她的逃脫和身份泄露,綁架她的人在她昏迷時可能給她灌進了某種失力的藥。


    陰暗的黑暗中,空氣也越來越少,窒息感越來越強,她睜大眼睛看著那一個小孔,明明那麽近,卻是無比遙遠。


    難道隻能止步於此了嗎……


    宋琰聲看著那一點光亮,眼前越來越模糊。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很多人的樣子。最後,停在了記憶深處那一抹雪白的衣角上,端珣在一片雪光之中,鳳目含笑望來的模樣。


    阻擋在眼前沉重的蓋子在這時忽地發出聲響,隨著落下的聲音,白光傾撒而下。


    空氣一湧而入,宋琰聲在炫目的白光中開始大口喘氣,她感覺自己似乎又生了一些力氣,不由眯了眯眼睛,抬眼往上看去,隻看到一個探過來陌生的人影。


    “水。”


    那個人的聲音似曾相識,她極力想辨認,意識卻極是混沌。


    “主子,她怕是不成了。”


    “高燒。”


    有人將她的眼睛遮住,使力將她拖了起來,扯下了她嘴上的束縛,用力地卡住她的臉,讓她不能說話也不能咬舌自盡,正向將她拉過去麵對那道聲音的主人。


    這幾句對話,不是京門官話,也不像大成任何一方的方言,他們篤定宋琰聲聽不懂,才會如此不加掩飾地交談。


    宋琰聲被遮住眼睛喂水,猛地被灌下一大口冷水,她打了個寒顫,嗆咳了起來。


    宋府。


    在宋家人提心吊膽憂心忡忡之際,恩思堂總算傳來了一個好消息,橫波醒過來了。這丫頭高燒了幾日,臉色極是虛弱,甫一恢複意識,便請求府內眾人去救宋琰聲。可宋琰聲的動向在她昏迷之後卻是不知。老夫人見她神思混沌,沉歎一口氣,忽地又聽她似乎模糊記起了什麽道:“……殿下,櫳翠山天機閣。”


    “春生,請殿下去春生那裏。”


    看來這是那日宋琰聲雪裏出京的理由,橫波仔細迴憶著當天的事情,記得宋琰聲出發前這樁要事。眾人不知這個地方,更不知春生這號人。


    就在這個時候,宮內來了人。是端珣近身的侍衛之一,景雲。他是從櫳翠山直接踏雪策馬而來,衣服上滿是雪花,進府之後單膝一跪身,“六姑娘的行蹤查到了!”


    “是為丹穆所擄。”


    宋琰聲被灌水之後,嗆咳數聲,神思倒是清明了一些。宋琰聲心思機敏至極,眼下的狀況,她十之七八已經有了數。


    有人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力往上抬,接著又是冰冷的水流灌進來。宋琰聲狠狠將頭一偏,料定至今他們不敢讓她死,那似是裝水的皮水袋被她的動作撞得一歪,卻嘩嘩流到了地上。拿著水的人似乎沒料到她會反抗,沉默了一陣之後,她的頭皮被拉扯著一陣刺痛。


    “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一道聲音——


    離得這樣近,哪怕說著奇怪難辨的語言,也是這般耳熟——宋琰聲被他抓著頭發,電光火石想到了一個人。


    她的寒毛悚然而起!


    “丹穆——你是丹穆鬆都平!”


    宋府。


    眾人一驚,未曾料及。宋樾目光一緊,“丹穆?!”


    “丹穆人……怎麽京門還會有丹穆刺客?”沈氏聽到這一句,像是被人迎頭打了一棒,“他們……為什麽要劫走我的六姐兒?!”


    景雲單膝觸地,極是恭敬,低頭道,“諸位莫急,殿下現已遣人跟尋過去了。”


    宋嘯渡聽出了話外之音,一瞬間他如同老了好幾歲,“宋家遭了算計了。”


    北線失守,京門絕不是丹穆人久留之地。兩次京門刺殺,皆與丹穆逃脫不了幹係,就這次宋琰聲被劫,可以看出定還有丹穆餘孽。


    到底……是誰放出來的?


    既是被劫掠,宋琰聲此時未必會有性命之憂,但做好最壞的打算,丹穆刺客的去地定然是北疆,到時宋琰聲就成了不得不除的累贅,或者另一種可能,要是他們一道劫宋琰聲北上……那邊是兵戈相交正是水深火熱之地,宋琰聲就是未死於這些人之手怕也是自身難保了。


    “殿下……”沈氏怔怔地看著景雲,臉色白得如同紙張一樣,眼睛又紅又腫,“我的六姐兒……她、她可還能救迴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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