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瞠目結舌。


    老人家指著黃衣少年氣急敗壞,“你……你……”


    “原來真沒傷啊!”


    “真是可恥,一定是看見了傅家馬車經過想要訛詐一筆!”


    “這麽大年紀了,臉皮還真是厚!”


    “還好揭穿了她,不然傅家姑娘可要冤枉死了。”


    風向頓時一轉,那老爺子一看不對,立即退了幾步,想要溜走。


    宋琰聲這時出口喊了一聲:“老人家,你剛抓的藥不要了?撒了也怪可惜,不如去德濟堂再抓一副,不收你的錢,隻望你下次留意一些別再磕碰上誰家馬車了。”


    “不……不!”


    “宋姑娘厚道,這些人就瞅準了才這麽厚臉皮!抓住他!”


    人群卻密集地圍了過來,聲稱要抓人交給衙門處理。老爺子逃脫不得,被抓著個正著,人流嘈雜聲慢慢地開始散開。


    傅姑娘急出了一身汗,現下好不容易解了困,忙下了馬車跟宋琰聲道謝。


    “這位公子,多謝了。要不是你們,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那黃衣服的少年拍了拍剛才蹲下時衣擺上的灰塵,見她滿是感激地行禮,擺擺手道,“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說完便向宋琰聲她們的方向走了過來,舉手之間極是熟稔,看得傅姑娘不解道,“你們……果真是認識的?”


    宋琰聲也不避著她,笑著介紹一聲,“傅姑娘,這是我朋友。她嘛……”


    橫波也是意外會在這裏看見這位。這黃衣少年可不就是男裝打扮的褚敏姑娘嘛。傅姑娘連著她自己那個丫頭見這少年與宋六姑娘舉止親近,不由對視一眼。


    “你們別驚訝,她呀,慣常是男子裝扮。”宋琰聲笑笑,轉頭問道,“你何時到的京門?”


    “快有一個月了。”


    傅姑娘極有眼色,見她們相見有話要說,便微微退後一步,笑道,“這街上嘈雜一片的也不能夠好好謝謝你們,下次我定當登門答謝。”


    “哎呀,都是同窗,傅姑娘不用客氣。”宋琰聲擺擺手,看著她跟丫頭上了馬車,再迴頭看褚敏,眼睛彎彎的,掩飾不下的高興。


    “走吧,上來說會兒話?”


    “京門這麽大,沒想到在這裏就碰到你了。”宋琰聲與她對坐在馬車上,“剛剛這出,你看了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她那馬車剛經過時我就在了,那時人還沒剛剛那麽多。”褚敏接過橫波遞來的熱帕子,敷了敷臉,唿出一口氣道,“這事情表麵這樣解決了,可我覺得不對。那老爺子在迴春堂走走停停了大半晌,誰家的馬車都沒碰,偏偏等了這麽長時間,隻為碰她家的,分明這姑娘是被人算計了。再說,她那個丫頭……”


    “你也這樣覺得?”宋琰聲一聽,心知剛剛的懷疑不是偶然。方才沒作聲,因著她們都是外人,人家的丫頭再如何也不該她們來管,隻盼這傅姑娘能不能留個意發現她家這丫頭的不對勁了。


    一開始這傅姑娘趁著人沒聚集時給銀子打發掉也不失一種處理方法,可她那丫頭卻下意識地起哄,看著倒像是明擺著的添亂添堵,惹來了這麽多人,可不正中後頭謀劃者的下懷?


    “別怕是一夥兒的吧。”


    宋琰聲搓著手指一笑,“你都說是刻意撞她家的車了,可不就是計劃好了的嗎?這鬧市口碰了人,還是一個老人家的,一鬧出去,她傅姑娘的名聲可就不太好聽了。我看就是她早前想要給銀子息事寧人估計也走不了,後頭算計的人就等著鬧上這一出才達到目的呢。她那個小丫頭,估計被收買成了推手。”


    這樣的技倆……還真是熟悉。


    不出意外,絕對是蕭長瑛的手筆。她拂開車簾往外麵迴春堂一瞥,估計這藥堂也是她名下的產業。要是剛剛褚敏不出現,那碰瓷兒的老人估計也是就近送往她這裏的迴春堂診斷,診出來結果可就不像今日這般容易了,定是勾通好了斷個重傷——到時候咬定不放,加上看熱鬧的老百姓,那就完蛋了。


    蕭長瑛是慣用yu論的,也是老一套的了。


    “這傅姑娘得罪了誰,誰這般下作要這樣整她一個姑娘家的?”


    “整的不是她,是要整她的家族。”宋琰聲放了車簾,漫不經心道,“江南鹽稅的事情你聽說了嗎?她家就是聖命的欽差,下去查賬的。”


    蕭長瑛在京門已有一個月,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個消息。江南鹽政上出了大亂子,城門那邊一陣子都是策馬揚塵。她聽著這個,倒是嗤了一聲,“那邊還真是大快人心,早就該如此,江南那些狗官和奸商早應該被好好收拾一頓了,不然天都快被他們捅破了。”


    “哪有這麽容易,要不然還怎會又剛才這一出?”宋琰聲提起這個又是頭疼,看向一邊擰帕子的橫波,“你迴頭幫我查查,這迴春堂是不是蕭家的產業?我估計這次,八九不離十是那蕭三姑娘搗的鬼。”


    “蕭家?”


    “怎麽了?”宋琰聲囑咐完,一轉頭看她神情不對,便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可是靖安將軍府的蕭家?”


    “京門就這一戶蕭家。”


    褚敏神色不複剛剛相見時的輕快,目光變得黑沉,她冷笑一聲,“原來如此。”


    宋琰聲看她這樣,心念一轉,脫口道,“你大哥莫非……”


    把時間推迴去算,在臨安府鬧洪災的時候,皇三子能及時雨一般拿出賑災策略,其中包括涪江那一手魚鱗石塘的方案更是大獲聖心。皇三子自不可能迅速想出這等妙策,隻有一種可能,那個時候起,褚敏這位大哥就已經在京門了,而且歸順了他的麾下。


    “我往京門來的一路上就在想,便是知道了他的住處,要見到我大哥也不容易,他那人又極善潛藏,若我就這樣找去了,難為他不多想,甚至馬上會秘密更換地方。”


    “所以,這一個月,你與他都沒碰麵?”


    “我在他附近住了下來,偷偷跟著他,一直注意他的行蹤,好在沒有被他察覺。”褚敏搖頭一歎,“他不怎麽走動,白日裏根本不出燕子巷,隻有夜幕下才會出門。”


    “隻要他出門,最後都會去蕭府。”


    宋琰聲了然。這不奇怪,蕭長瑛是皇三子一黨,若是褚煥如今主子是蕭長瑛,也是間接在為皇三子服務。


    隻是,這褚煥是個異才,他選擇了蕭長瑛,怕京門日後又是多事之秋。


    “這一日日熬的,可急死我了。我有時候直接就想,幹脆就衝進燕子巷,將人一掌打昏了帶迴去得了。”


    宋琰聲沒忍住笑了出來,“便是一次兩次能成,你大哥會依你嗎?”


    褚姑娘長長歎氣一聲,“他是轉了性了,不然我何必來此。”她頓足一番,“希望在他沒陷進去之前拉他出來。”


    “對了,你們是要往哪裏去?”


    宋琰聲提到這個,臉上笑容也淡了,她想起什麽來,目光一亮看過來反問道,“褚姑娘,你能不能隨我走一趟?”


    “嗯?”褚敏一愣,反應過來,“又是誰要看病?”


    “是我表哥,他有寒疾,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前日又咯了血。你不知道,我舅舅也是南下查賬的那一批大臣,這個關節眼上,我不希望沈家出事。”


    褚敏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有人想害他?”


    宋琰聲點點頭,“沈家府內藏了顆暗釘,我今日去也是為了這件事。”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手頭沒有藥箱呀。”


    “這個不難,你缺什麽,咱們迴頭到德濟堂取個就是。”


    “也成。”


    “那就多謝褚姑娘了。”


    到了平寧侯府,是沈芳之身邊的角子來接她們的。這侍童伶俐,看見來了個生人頓生警惕,問她道,“六姑娘,這是……”


    “這是我一位朋友,頗通醫理,正好帶來給表哥瞧瞧。”


    角子一聽便稍稍放了心,隨即迎她們入內。宋琰聲直接去了沈芳之的院子,裏頭烤著暖爐,所用的炭料都是極好的銀絲炭,無煙無塵。


    褚敏一進來就被熱氣蒸騰得後退一步,“哎呀,怎麽燒得這麽熱?”


    “我表哥寒症一般發在冬天,他身骨又弱,受不得寒氣,因而天一涼就早早烤上暖爐。”宋琰聲引她進了裏間,一邊解釋道。


    沈芳之的臉色比上次看的時候更白了,他閉著眼睛躺在床榻上,手邊放著一卷書,走近了才聽到一點聲息。


    宋琰聲探身過去,輕輕地喚了一聲,“表哥,阿好來看你了。”


    床上的人手指輕輕地動了動,他睡得不沉,順著她的聲音模糊地呢喃了一聲“阿好”,隨後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你怎麽樣了?”她難掩心疼,“我知你現在也不敢用府裏的大夫,但這樣拖著總也不是個方子,所以特意帶了一位朋友來給你看看,是我上次說過的那位褚姑娘,她精通醫理,是信得過的。”


    沈芳之定了定神,視線挪到宋琰聲旁邊那黃衣少年身上來,微微露出個笑來,“褚姑娘,初次見麵,我這個樣子讓你見笑了。”他喚來角子搬來座椅,伸手相迎道,“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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