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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河一時也摸不準對方到底有多少人,但是他們想弄死覃柏的決心已是十分明顯了。


    外頭似乎是有人正用水瓢把油均勻地潑灑在窗欞上——油大概是出自禦膳房,花生油菜籽油豬油,很快就散發出無害且十分美味的香氣,與殺人放火的行徑當真是十分不搭。


    但是別管什麽油,燒起來一樣都是要死人的!此地不宜久留!


    雪河站起身,迅速將窗邊梳妝台上的小兔符紙連同那幾瓶屍油膏子攥在手裏——眼下手無寸鐵又沒有法術,能不能保命就隻能指望這幾樣東西了。


    然而事情比雪河預想中要快。


    她剛剛把符紙塞到覃柏手裏,還不及說話,幾支帶火的箭鏃便帶著風聲穿過窗欞的薄紗,如同火流星一般落到身邊不遠處,釘入櫃子的門板上,迅速將周圍的東西也統統引燃。


    整個窗戶瞬間就熊熊地著了起來,跳躍的火焰將整個屋子照亮,熱浪立刻撲麵而來。覃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本能地抱住雪河便向後躲。


    然而雪河此時反而冷靜下來,一把拿過桌子上的油燈,抬腿將桌子踢倒,暫時擋住飛來的箭支。兩個人躲在桌子後麵,她吹熄了油燈,一邊手中的小瓶裏的東西統統倒進燈油裏,一邊大聲對覃柏說道:


    “去把駿猊的名字寫在符紙上,然後燒掉它!”


    覃柏木然地答應一聲,站起身想去內室取筆墨來,剛一露頭,一支帶火的箭鏃貼著頭皮便飛了過去,雪河見狀一把將他又拽迴來,怒道:


    “找死啊?!還敢迎著箭往裏頭去?……到外頭殿上去找!”


    覃柏嚇得麵色蒼白,茫然地點頭,整個人卻隻癱坐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算啦算啦!”


    雪河歎了口氣,心知這慫貨膽小,是指望不上了。


    那瓶裏的屍油膏一遇到燈油,便立即融化於無形,並散發出詭異的香氣。她迴過身,囑咐覃柏將解藥帶在身邊,然後小心地將燈油倒進一個小罐裏,封上口。


    外頭的人大概是沒發覺裏麵有動靜,射進屋裏的箭身上綁著浸滿油的布條,隨便射了幾支後便停了下來,看樣子精粹隻是為了引燃而已。


    火種很快就引燃了屋裏的帷幔,就將整間屋子都燒燃了起來,外頭射箭的人也就停了手。


    隻能賭一把了!


    雪河拽起覃柏便往門口爬去,然而剛爬了沒幾步,便看到倒在地上的張麻子,雪河迴頭小聲說道:“帶上他一起!”


    覃柏答應一聲便去拉他。


    從內室到大殿中間隔著四道門,一間會客廳,一間太監值班的耳房還有兩道走廊,但是若想離開永樂殿,便隻有正門一個出口。


    雪河走在最前麵,幾步便到了正殿門口,覃柏拖著昏迷不醒的老內監走不快,遠遠跟在後麵。她前腳剛踏入正殿,隻見大門突然開了條縫,一個小太監打扮的人正與她走了個對臉,兩個人皆是一愣。


    目光相接的瞬間,那人竟是突然一縮脖子,轉臉就想逃走。


    放火的肯定就是他!


    雪河沒來由地就冒出這麽個念頭,順手將那一小罐燈油朝他砸了過去,那人躲避不及正中麵門,當即“誒呀”一聲,向後一倒,仰麵摔倒在地上。小罐子摔了個粉碎,裏麵的油正撒了他一身。


    “狗賊!”


    雪河氣勢洶洶地緊跟一步,剛想拿了他,卻見外頭一排十幾個小太監,正拿桶的拿桶、倒油的倒油,還有一隊侍衛模樣的拿著弓箭,目光全都齊刷刷地盯在她身上——


    “媽呀!”


    雪河立刻縮迴來,將大門關上,抱過一人高的門閂橫在門後。剛把門封上,外頭的人便反應過來,跑上前拚命地砸門。


    覃柏剛拖著老內監到了大殿上,見雪河卻忙著把桌子搬到門口堵上:“你在幹嘛?”


    “堵門啊!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雪河怒道,又問:“聽說皇宮裏不是都有很多機關嗎?永樂殿就沒有什麽讓皇帝逃跑用的暗門或者秘密地道嗎?”


    “應該是有吧。”


    “那太好了!”


    “可我又不是趙崢,我哪知道啊!”


    “……你贏了。”


    雪河恨恨地把桌子一張一張地全都拉過來堵到門口,見他還站在原地發呆,就吼道:“別傻站著啊!快去寫符咒!現在隻有駿猊能救咱們!”


    覃柏一愣,隨即答應一聲,丟下仍在昏迷之中的老內監,一個人快步朝書案走去。


    外頭的人大概都知道裏麵攪局的是個小丫頭,根本不足為懼,於是撞門撞得更加兇狠了。


    雪河累得滿頭大汗,實在搬不動了,就衝著外頭大聲罵道:


    “你們這些反賊!居然還想要行刺皇上?呸!你們的詭計早就被我看穿啦!若是現在投降,我尚可讓皇上饒你們不死!但是再有執迷不悟的,就等著錦衣衛殺你全家吧!”


    她這一嚷果然有用,那些人在外頭似乎有所動搖,竟是暫時停下了撞門的舉動。


    隻敢用背地下藥的歪門邪道、連正麵交鋒都不敢的人,必是一群難小怕事的鼠輩!


    雪河心裏拿定了主意,卻見配殿裏的火勢已經越燒越大,隻怕不一會兒就要燒到正殿上來,便又接著說道:


    “你們現在若是能幫助滅火,那麽今日之事,皇上便不再追究!但你們要還是執意將弑君之罪背到底,必遭誅殺九族!等錦衣衛來了,你們誰也跑不了!”


    內室的火迅速地蔓延過來,眼看再不撲救怕是整個永樂殿都要不保了。然而門外仍是沒有動靜,也不知在做什麽。


    她來到張麻子身邊,這才發現他後腦上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已經腫了起來。估計是小太監想要加害皇帝的時候嫌他礙事,便拿東西把他打暈了。


    老內監畢竟上了些年紀,也不知道要不要緊?這群黑心的小崽子,下手真是夠狠的!


    “雪河,這樣行嗎?”


    覃柏在小兔的符紙上用朱砂寫下‘駿猊’二字,拿在手裏問道。


    “燒掉啊!你這是還想把它裝裱完了掛起來嗎?!快點燒掉!”


    雪河不由氣結,咬呀催促道。


    ——攤上這樣的隊友,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覃柏這才“哦”了一聲,在燭火上一晃,那符紙瞬間化為灰燼,竟是消失於無形。


    眼見著配殿裏的火勢越來越大,覃柏居然迅速收拾起桌上的書稿來。


    雪河見狀也是氣得真翻白眼:“拜托!這都什麽時候了!就算你沒辦法招降悍匪,那麻煩你先找安全地方躲起來總行吧!”


    覃柏聽了,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因此放緩,正色道:“這可是我十年的心血!不能就這麽完蛋了!”


    “尼夠了喂……真是個書呆子!”


    命都要沒了,還有心思管書稿?


    說話間,也不知門外的人起了什麽分歧,竟是傳來一陣嘈雜。


    雪河一愣:這是內訌了麽?


    毫無預兆地,無數箭鏃竟是如雨點般從門窗的縫隙中飛了進來,密如飛蝗,顯然不同於方才放火的時候,這次是索命來的。


    覃柏見狀大驚:“雪河!”


    雪河離門最近,眼看密集的箭雨傾瀉而下,完全暴露在危險之中。看來,外頭這是談崩了?她敏捷地貓下身子,就近鑽進桌子之間的縫隙裏,靈巧地避開箭支。


    見覃柏正大瞪著兩眼看著自己,便揮揮手大聲吼道:


    “快趴下!趴下!你要當靶子嗎?”


    覃柏這才迴過神,慌忙蹲下身來。


    殿上的桌子大都被雪河掀翻堵在門口,一片空曠連個遮擋也沒有,全部暴露在箭支射程範圍內,甚至有的箭鏃已經直接釘到了皇帝的桌麵上。


    覃柏嚇得抱著書稿滾到桌子底下。但桌麵上隻是輔了塊明黃色的桌布而已,根本擋不了弓箭,即使他在桌子底下也仍然暴露在射程之中。


    “笨蛋!躲到柱子後頭去呀!這又不是地震!”


    覃柏探出腦袋,卻見箭矢都朝自己的位置集中射來,嚇得一縮頭,爬到了椅子後麵,算是勉強躲過一劫。


    雪河可並未打算在那堆桌子裏久呆,機警如靈貓一般的身形本能地躲過唿嘯而過的致命箭矢,藏到最近的一根立柱背後。然而有的箭支角度十分刁鑽,她接連換了幾個地方,才終於找到一個安全避開射程的位置,但當她迴過頭想要再將老內監也拉到身邊時,瞬間呆住:


    “……糟了!”


    她雖然身手敏捷,哪怕沒有仙術護身也足以自保,但是地上的張麻子顯然就沒有這麽幸運——雖然他倒在地上,但仍是已經身中數箭,怕是神仙也難救了。


    “阿翁!……對不起。”


    雪河看著他的慘狀心裏一陣難過,不禁又想起以往在王府時,他總是對自己百般照顧、處處維護;如今意外受難,自己竟然沒能護他周全,雪河一時難過得幾乎垂下淚來。


    “定要讓你們血債血償!”


    雪河氣得暗暗咬牙,順著立柱向上爬到頂端,從井字排列的房梁,來到大殿正中的上方,俯身撈起一盞八角琉璃宮燈,拆去裝飾,將燈芯取出,直接投向大門口,瞬間將大門和桌椅統統引燃,一麵還悲憤地大聲罵道:


    “燒死你們這群王八蛋!來世統統去給阿翁當牛作馬!……到了冥府,記得報上你雪河姑奶奶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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