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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柏是說過要盡王爺的職責,拚盡全力保一方平安。但他不過就是個小小的河神,哪裏有本事領兵打仗?能盡職盡責地處理好公務就謝天謝地了,於是一有空閑便要再將王爺平時讀的兵書都細細研讀數遍,當真是認真刻苦,不遺餘力。


    好吧,誰叫我說過要幫你呢。


    雪河坐在他懷裏,勉強保持了片刻的安靜。


    三十出頭的王爺,鼻梁挺闊,麵色紅潤,唇上一層細密的黑色胡須,頜下一縷稀疏的長髯,別有一番成熟男人的味道。


    她歪頭靠在他的肩窩,伸出一根手指,無聊地逗弄他的胡須,喃喃道:“王爺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女人呢?”


    “皇室血統尊貴,為了獲得更多子嗣啊。”


    “可我爹就隻有我娘一個。”


    她將兩手伸展開,在他麵前比劃著:“我娘生了十個孩子呢。”


    “哇哦,那你娘蠻厲害的。”


    她認真地點頭:“我爹說,就隻喜歡我娘一個。”


    他笑:“我也隻喜歡你一個。”


    但她又說:“我舅舅說,我爹不敢喜歡別人,因為他若惹我娘生氣就會被燒成一坨炭。”


    “……”


    覃柏突然發現,跟她聊天真是一步一個坑,防不勝防。


    他的嘴角抽了抽,終於棄了書本低頭看她:“我好像都沒問過你家裏的事。……你爹娘,都還健在嗎?”


    雪河點頭:“隻是住得比較遠,一半時見不著。”


    “你年紀尚小,一個人出遠門,家人不會擔心嗎?”


    搖頭:“我在家的時候他們才更擔心呢!”


    這家人……怎麽全都有點怪怪的。


    “你是老幺麽?”


    雪河臉上立刻一片迷之疑惑,表情十分認真地迴答道:“我不是妖怪啊。”


    怎麽突然就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趕腳呢?


    就像話本子裏時常出現的,落魄書生遇到美貌狐仙,便留在深山與她成親,然後生下一窩小狐狸什麽的……


    畢竟,十個孩子這種產量!


    想到這,他摟在她腰上的手忍不住慢慢下滑,滿腹狐疑地摸了摸——唿唿,沒有尾巴。


    “幹嘛啦。”


    她臉上一紅,嬌羞地扭了扭。


    如果這都不算狐狸精!狐狸精!……不過,狐狸精就狐狸精唄,管他神仙妖怪,能生得如此美貌還有啥好歧視的嘛。


    想到這,心裏一聲輕歎,低頭含住她撩人的紅唇。


    然而正在這時,永樂殿的大門忽然打開,竟然連一聲通報都沒來得及,就見一個十六七歲的戎裝少年大踏步地上殿:


    “父王!”


    正卿卿我我的兩人猛然愣住,就連那少年也是一怔。


    “滾出去!混賬東西!”


    寧王突然拉下臉吼了一聲,那少年滿麵通紅,慌忙垂下眼睛,諾諾稱是,退下殿去。


    連雪河都被他嚇了一跳:正經板起臉來兇人的模樣,幾乎都讓人覺得不認識他了!


    然而當目光再次轉向她的時候,他立刻就換了副表情,陪笑道:


    “角色需要。”


    好詭異!天啦這個人類,不,這個小河神的臉怎麽可以變這麽快?!翻書都沒他快啊!


    他連哄帶騙地把她帶到一邊,小聲地好言勸道:“王爺就是這個樣子的啊!我要尊重原著,不能隨便崩人設的對不對?”


    對個屁啊?!你這就是蛇精病吧?!


    雪河還沉浸在震驚之中,被他藏到內室的紗帳後麵。隻見他這才重新正了正衣冠,又重新坐到正位,緩聲道:


    “進來。”


    方才那少年在門外應了一聲,紅著臉,低著頭來到近前,規規矩矩地向他行了禮:“父王,前線急報。”


    “呈上來。”


    “是。”


    少年從袖中抽出一個牛皮卷,雙手呈上。


    雪河鑽進薄紗幔帳裏,悄悄探出腦袋,隻露出兩隻眼睛偷瞧他們。


    那戎裝少年麵皮白淨,劍眉虎目,跟寧王有七八分相像;一張小臉雖顯稚氣卻是英武非凡,像是個初披戰袍的小將軍,意氣風發地竟是十分帥氣。


    兩人短暫地交談幾句,左不過都是些軍中瑣事,她完全不感興趣。


    寧王不時發問,少年始終沉著對答,語氣中滿是這個年紀少有的穩重,不由得讓人刮目相看。直到他再次告退,竟是始終低著頭,絲毫也沒敢向這邊瞄過一眼。


    見他走了,雪河這才提著裙子躡手躡腳緊跟幾步,十分沒出息地勾著頭、朝他的背影一陣猛瞧。


    嘖嘖,王府果然有料!好俊的小哥哥哇。


    然而迴過頭時,卻正對上寧王陰惻惻的目光。


    嚇。


    她若無其事地看看別處,莫名心虛,不大自然地抓抓頭發。


    “過來!”


    口氣是命令的。


    “喔。”


    低下頭,乖乖地走過來坐到他身邊。


    他沒說話,也沒摟她,目光仍是冷冷的。


    她訕笑道:“你兒子啊?……叫什麽名字啊?”


    不想他竟突然伸手捏住她的小臉,撕得她表情都有些扭曲:“我還沒死呢?!你看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她不滿地甩頭,用力掙脫他的手,低頭用袖子在嘴上蹭了蹭:


    “……哪有,你騙人!”


    他氣得咬牙切齒,連胡子都翹起來了。


    ——原來‘吹胡子瞪眼’這個詞真不是隨口瞎編的啊,還蠻形象的。


    “你能不能收斂些?!我一心一意地待你,你卻……”


    他氣鼓鼓地,話說一半突然沒了。


    “就,多看兩眼而已嘛。”


    雪河不以為然地扁扁嘴:“你明明有那麽多女人,我就遇到個好看的小哥哥多瞧幾眼腫麽啦?別那麽小氣!”


    他的聲音突然一變:“那些都是王爺的女人,不是我的。”


    易容術漸漸消失,他突然現出原來的容貌,石青色的眼眸冷冰冰的,就像冬季洛水河冰封萬裏的水麵。


    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但雪河又豈是會輕易低頭認錯的,倔強地噘起小嘴嘀咕道:“娶我進門的是王爺,也不是你啊……”


    他沒再說話,默默地正過身子,攤開書冊,平靜地說道:


    “你要是累了,就去歇個午覺吧,我還要處理公務。”


    剛想說“我不困”,發覺他神色似乎不大對,雪河隻得‘哦’了一聲,轉身又迴到了內室,卻仍是探出小腦袋偷偷瞧他。


    他一言不發地坐在書案前,案頭的公文堆得像小山一樣,他的目光卻從書本上慢慢漂移,竟是有些出神地望著窗戶紙上婆娑的樹影,神情落寞。


    自古美人愛少年——可老子也是少年啊!隻是披了張中年大叔的皮而已嘛!


    怨念。


    雪河歪著頭,突然覺得如果此時他手裏有朵花,肯定就是一片一片地扯下花瓣: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


    嗤嗤。


    被自己的腦洞逗樂,她慌忙捂住嘴,差點笑出聲。


    午後的日光斜斜地投灑進紗窗,落在一片寂靜的永樂殿裏,時光溫暖而慵懶。


    “哇——!”


    內室突然傳來雪河的一聲尖叫,覃柏下意識地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近前,左右看時卻不見半個人影,猛然一抬眼,隻見雪河正蹲在書櫃上麵,一臉驚恐萬狀。


    “怎麽了?!”


    “突然想要個抱抱。”


    可憐巴巴地向他伸出小手。


    妖精!這絕對就是個妖精!


    覃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遠遠聽見侍衛匆忙趕來的腳步聲,朝身後擺了擺手。


    眾人見是虛驚一場,行禮退了下去。


    “來吧。”


    覃柏板著臉孔,卻仍是向她張開了臂膀。


    “嘻嘻。”


    雪河起身往前一撲,喜滋滋地像樹袋熊一樣掛到他身上。


    “我最喜歡你了。”


    她在趴在他耳畔輕輕說道:“你最好了。”


    雖然有些鄙夷她這些小伎倆,但他還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輕輕把她放倒在床上,吻上她甜美的唇瓣,心甘情願地與她肉體交纏,甚至還有點開心地著了她的道。


    罷了,哪怕你就是隻貪腥的饞嘴狐狸,那我也先把你喂飽了再說。


    掌燈時分,王府上下燭火通明。


    各房各院都傳了飯,各屋裏的丫鬟婆子一下子都忙了起來,井然有序而鴉雀無聲,隻聽到往來細碎的腳步和衣袂裙擺發出的細小窸窣聲。


    知道雪河貪吃,寧王便刻意吩咐廚房每天變著花樣做好吃的,各色珍饈佳肴擺了滿滿一桌。


    偏偏就在這時,軍情急報故意搗亂一樣一個接著一個。


    雪河滿臉興奮地瞧著一桌子好吃的,不禁咽了咽口水。在天庭的時候,雖然爹娘和哥哥們都格外寵她,但禮數教養也是一樣不少。


    所以,還是再等等吧。


    趙崢一時忙得分身乏術,邊聽著探子傳迴的消息,還不忘抽空對一個人在桌前坐等開飯的雪河說了句“你先吃,不必等我”,接著便被不斷進來傳訊的軍卒圍在當中。


    香氣撩人的美味實在磨人,如獲大赦的雪河大睜著兩眼,又開始糾結著到底先吃哪個好呢?


    寧王的雖然妻妾眾多,但平時他能呆在王府的時間並不多,在事務繁忙時通常會住在永樂殿。他習慣了軍營生活,哪怕在王府時也向來勤儉,飲食簡單,屋裏隻有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內監服侍起居。


    待飯菜上齊,傳菜的侍女統統退了出去,隻剩下貼身服侍趙崢的老內監將碗碟擺好後,垂手站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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