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皇帝命內侍送上封賞,令他起身謝禮。


    哪怕內侍如何使眼色,李襄始終未接過賞賜。皇帝皺眉,欲開口詰問,卻見他起身再一躬身。


    「陛下,」李襄抬眸,直視天顏,道,「這隻是第一道賀禮。」


    語罷,他身後的手下遞來一卷絹帛,他接過後呈上,道:


    「這第二道賀禮,乃北匈日逐王部的受降書。」


    「月前,臣用計,使得日逐王領兵出逃單於庭,為我隴西軍擒獲。日逐王願自此依附大梁,攜千萬臣屬和精兵,前來投靠陛下,為大梁攻克北匈。」


    皇帝展開絹帛,見其上以北匈語和漢語同時寫就的一封受降見天子信,並且將單於庭的輿圖勾勒畫上。


    誰讓不知,北匈日逐王部與大梁北地接壤,年年來犯,乃單於王座下第一猛軍。此人竟能策反日逐王為大梁所用,這可是千軍萬馬都比不上的大禮。


    大梁群臣見之,麵露大喜之色。西域使臣見之,更是心悅誠服,連酒盞都放了下來,振臂高唿。


    皇帝龍顏大悅,當下便賜下百年陳釀,與諸臣共飲一杯。皇帝親自將盛滿瓊漿玉液的酒杯遞予李襄之時,卻見他還是未接過。


    「陛下,臣還有最後一禮。」少年目光灼灼,身姿朗朗。


    最後遞上來的,是一幅萬裏江山的刺繡。


    「陷落在北匈手裏的北地三城,現已全部收復。三城百姓,花費一年之時,一針一線,以百家針法細線,織出此萬裏江山,進獻陛下。祝願陛下,壽比江山,長樂無極。」


    李襄雙手呈上,浩大綿延的如畫江山隨之展開,映入君王眼底。


    皇帝將手中的酒盞遞給了內侍,自己親手,鄭重地接過了這一卷刺繡。


    他不由注視著這位肖似那位故人的少年。


    當年,那位少年曾力挽狂瀾,將這江山捧獻於他。臨別之際,唯要他身居帝位,勿忘昔年吳王府之約。


    今日他高坐帝位已久,眼見此圖,仿佛仍是他在提醒他,千裏江山,始於萬民。為人君者,不過為天下萬民,看守這座江山。


    皇帝緩緩閉了閉眼,又想起了那位風姿卓絕的少年。故人一去十年有餘,從此再也無人在朝堂之上如此提點於他。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問道:


    「你苦心備下此三禮,究竟要何賞賜?隻要你說得出,朕必然應允。」


    李襄一撩衣袍,屈身跪地,道:


    「臣不求賞賜,但想向陛下,求一個機會。」


    「哦?」皇帝側目,問道,「什麽機會?」


    他緩緩抬眸,掠過人群,獨獨望向帝後身旁,那道纖麗奪目的影子。


    「求娶公主殿下的機會。」


    ……


    月影西斜,燈火闌珊。


    奏樂聲不息,壽宴酣暢之中,幾位西域來的使臣還在圍著幾位重臣和皇帝敬酒。


    不遠處,獨屬公主的坐席有單獨的屏風和帳幔,隔絕了外界。


    朝露放下了被她撩起的帳幔,收迴目光,戳了戳身旁逕自飲酒的男人,終是忍不住問道:


    「你什麽時候準備的?我都不知道。」


    李襄方才被隴西軍中還有幾位有意示好的朝臣敬酒,此時有幾分醉意,清潤的頰邊泛起若有若無的酡紅。他凝視著眼前的少女許久,忽而一笑道:


    「我又怎會令殿下丟臉呢?」


    朝露還在方才巨大的驚悸當中,忐忑不安地問道:


    「你立了這三件大功,就選那麽一個賞賜。明日選婿比試,你就那麽自信可以贏麽?」


    李襄從容地淡淡一笑,道:


    「隻要能娶到公主殿下,我自會無所不用其極。」


    朝露想了想,問出困擾已久的問題:


    「你為何不直接向父皇求娶我呢?那麽多人,父皇既然事先就答應了,下不了台,肯定會答應的。」


    「你並非一件賞賜的物件,你的婚事,我不願直接以三件壽禮交換。」李襄飲了一口杯中的酒水,淡然道,「況且,正是因為群臣矚目,我若直接要求,反倒會有倨傲自傲,威逼天子之嫌。」


    他深知帝王之心,不可揣測,亦不可撼動。


    眾目睽睽之下,向帝王求一個機會,已是最好的結果。否則,他連躋身競爭者的機會都沒有。


    公主的帳中隻有兩人,帳幔低垂,外頭的人影離得很遠,連人聲都輕微如蚊鳴。


    李襄晃動掌中的酒盞,幾滴溢出的清液自瘦長白淨的手指間淌下,一股莫名的靡麗之氣在二人之間流轉。


    「我確實該要一個賞賜。」他慢慢將酒盞放下,雙眸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他想起了夢裏那個時空的一件事。也是在這樣的夜宴上,她穿著類似的曲裾袍,對他做的事。


    大膽得令人心悸,折磨他不自覺地沉迷。


    「咦?」朝露不解地抬眸迴望他,水靈靈的眸子映出他不斷靠近的倒影。


    李襄唇角勾起,聲音已是低不可聞:


    「該向殿下要一個賞賜。」


    「向我要?什、什麽賞賜?」他的氣息很近,帶著一絲微醺的酒氣,朝露雙手手掌支在席上,莫名地心頭一跳。


    她的麵頰開始發燙。她從未見過他酒後的模樣,既是十分新奇,又有一些莫名的懼意。讓她無端想起夢裏的他,一唿一吸,撲在她身上,洶湧如潮。


    此時此刻,他虔誠地從她的手背吻至指尖,修長如玉的手握著她的小手引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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