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相近的氣質,她越發確定,眼前的少年定是他。


    朝露心中稍定,不一會兒,她看得眼皮越來越沉,便慢慢睡去了。


    李襄在佛前,禪定一夜。


    ……


    東方的天際泛起了一絲魚肚白。天還未大亮的時候,寺院大門突然被人敲開。一隊人馬氣勢洶洶地來到禪室門外,叩響了房門。


    「哥。」


    李襄緩緩睜眼,看一眼榻上尚在熟睡的少女不自覺地翻了個身,還未完全甦醒。他起身,打開了門,走出禪室後,又閉上了房門。


    「人是你引來的?」


    她昨夜說自己去了燕北王府找他,知道他所在的人不多,定是他的世子弟弟將無相寺透露給她。


    李曜斜倚在門外,目光瞥了瞥房內,還未看到什麽,視線就被閉闔的房門所阻:


    「哥,她說她認得你,不來一趟,怎麽會死心?本該是今日我帶她來的,豈料她昨夜獨自來尋你。給你添了些許麻煩,我這就帶她離開。」


    見他沉默不語,麵色有異,李曜不由問道:


    「哥,難道你真認識她?」


    「不認識。」李襄搖了搖頭,垂眸,沉默片刻後,看向李曜問道,「她是何人?」


    他目光輕淺平和,卻隱隱透著鋒銳的威懾,李曜抿了抿唇,自知瞞不過哥哥的慧眼,便一五一十將她的公主身份告之,最後又道一句:


    「非同小可。我必要用王府護衛保護她。」


    李襄的麵色不自覺地沉了下來。


    他猜出了她非富即貴,卻沒料到她就是大梁民間口耳相傳,奉若神女的公主。


    長安那座皇城裏,金尊玉貴的殿下,皇帝的掌上明珠,那是一個離他極為遙遠的人。


    「等她醒來。」他望向空寂的庭院,一株正在化雪的枯枝,融下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心頭。


    俄而,房門從裏打開了。


    少女雖睡眼惺忪,已穿戴整齊,小臉滿是慌亂,看到他時才鬆一口氣:


    「襄哥哥,我醒來沒看到你……」


    她醒來見不到他,她有些害怕。李襄不做聲,輕輕撥動腕上佛珠。


    李曜見了她,抱胸的雙臂垂下來,身子站直,朝她道:


    「人你見過了,我哥他根本不認識你。姑娘,勿要打擾我哥清修,隨我離去吧。」


    「我不走。」朝露立著不動,獨獨望向一旁沉默的李襄,道,「襄哥哥,我不想走,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隨我迴長安好不好?」


    她一麵說著,一麵像從前那般,不住地扯動他寬大的袖口。


    李襄抬手,輕輕從她的手中抽走了袍袖。


    一旁的侍衛圍過來,李曜身後走出幾名王府的侍女,要扶著她離開。


    「襄哥哥,你從前答應過我的。等我及笄,就可以來找你。你說話從來不會不算話的。」


    原本嬌花一樣的少女突然低聲哭了起來,止不住的淚水黏著幾綹碎發,形容狼狽,好不可憐。


    小姑娘情深義重,言辭懇切,哭得泣不成聲,饒是一旁的護衛侍女看著她,心都要碎了。


    「襄哥哥,我迴去就要定親了。」她小步小步地走著,且行且停,時不時迴身,依依不捨地向後凝望著他,淚光瀅瀅的眸子湧動著難以言喻的傷悲。


    「我等了你好多好多年了。可今日一別,我今後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


    李襄雙目空茫,胸口處好似被什麽東西揪緊了,生生地疼,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出來,撕裂心扉。


    他閉了閉眼,開口道:


    「放開她。」


    「哥?!」李曜一驚,迴頭望著哥哥。


    李襄立在庭中,沒有動,端肅的聲音穿雲破霧而來:


    「我說,放開她。」


    幾名侍女聞聲麵麵相覷,不再攙扶著她,鬆了手。


    李曜猛地迴身走了幾步,濃眉皺起,問道:


    「哥,你這是要留下她?」


    那神色,分明是在說,哥,你是要跟我搶人?


    李襄神容淡漠,撥動手中的珠串,沒有迴答是與不是。李曜心中惱火,壓低聲音,道:


    「她不能留在此處,萬一稍有差池,陛下……父王怪罪下來,燕北王府該如何交代?」


    李襄淡聲道:


    「我自有主張。不會拖累燕北王府。」


    「可是……」李曜還欲爭辯,卻見哥哥冷眼掃了過來,寒意凜凜。


    「她想和你迴去嗎?你堂堂燕北世子,今日光天化日之下強行帶走她,就不怕從此得罪了貴人,引得父王怪罪,燕北王府負罪?」


    李曜繃直的下顎咬緊了些,卻啞口無言。


    自由了的朝露破涕為笑,跑迴了庭院裏,朝著悻悻離去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她心道,麵對他,哭最好用了。他總是會心軟。


    他和從前一樣,真是一點沒變。


    ……


    女眷住在寺中多有不便。李襄命人在寺外新辟了一間庭院,與他在寺中的庭院一牆之隔。她總是嫌麻煩不會走正門,直接順著一顆泡桐樹翻牆過來。


    她爬樹的姿勢極為熟練而輕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來的小賊,一點不像傳說中的公主殿下。


    起先,他以為她不過是認錯了人,在寺中癡纏幾日,便會自行離去。後來他才發現,她以為他隻是失憶了,想要幫他恢復記憶。


    她命手下的護衛在他的庭院裏種滿了花樹,說代郡的春天比長安來得晚一些。等樹全養好了,這幾日還能開出花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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