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茲忌憚莎車一國之力,必不會再將她抓迴王庭扣下了。


    這一招,可謂精明至極。


    又聽她沉下聲音,低低道:


    「屆時,我自會為莎車搬來一支強勁的救兵。如此,這筆買賣錢貨兩訖。你意下如何?」


    戾英挑了挑眉道:


    「你這一趟突然要迴烏茲,必不止去確認你三哥死因那麽簡單吧?」


    朝露下顎微微揚起,目視前方,從容不迫地道:


    「交易以外之事,王子不必管。」


    戾英輕佻一笑,道:


    「我都拿婚事與你交易了,甘願被你利用,不如,你先喚一聲夫君聽聽?」


    朝露剜了他一眼。


    「我可是要為王女受刑了。」他指了指一旁嚴陣以待的武僧,一雙桃花眼微微挑起,「王女還如此小氣,連具體計劃都不告知於我。」


    朝露不動聲色,橫眉道:


    「我的事,與你無關。王子若是覺得委屈,我換個人即可,那麽這筆交易,便是作廢了。」


    戾英擺擺手,眼眸含笑,凝視她之時好似有無限柔情,道:


    「我聽我兄長和父王說,娶了妻總是要受點委屈的。尤其是,這般美貌的妻子。誰讓我,非你不娶呢。」


    朝露翻了個白眼,退去了幾步之外。


    武僧上前,戾英被左右鉗製,抹一把嘴角,離去前還對朝露笑道:


    「很快必能再見了。」


    眾僧肅然,立刻將人帶了下去。


    朝露撇撇嘴。她絲毫不關心戾英要為她受刑。她的心思,全然在她接下來的布局計劃之中。


    她仍有一事暫時看不透。


    戾英前世不是有個心上人嗎?又為何會主動提出要娶她。


    她和他隻是以利益相交,互相利用。她隱隱覺得,他要的,絕不止是她借來的援兵這麽簡單。


    朝露垂下頭,想起前世與他相交的過往,心中不解。


    今日如此鮮衣怒馬,風流不羈的少年,如何最後會變成前世那副陰鷙狠毒的模樣。


    此時,眼見著戾英被架走,那道玉白的身影轉瞬也消散在黑暗中,未曾停留,朝露輕輕舒出一口氣。


    ……


    一個時辰後,莎車王寺的另一頭,受了刑的戾英故意拖著一條腿,拄著玉杖,搖搖晃晃,一步一步走向會客的佛堂。


    行刑的武僧自是知道輕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一杖是落在實處的。但他仍是裝模作樣地,同時領著幾個健仆提著一寶箱,等在佛堂。


    待洛襄步入佛堂,隻見戾英正金刀大馬地坐在首次座上,左手品一口香茗,右手把玩著一顆玉石。


    一見到他,戾英「騰地「從座上起身,腿也不瘸了,挺直了腰背,微微俯身行禮道:


    「佛子。」


    洛襄逕自掠過他,接過緣起遞上來的茶盞,沒有應答。


    「我今日前來,本是想向佛子求一件事。」戾英道。


    洛襄從茶水的霧氣中緩緩抬眸,看到戾英朝他微笑道:


    「我心悅烏茲王女洛朝露已久,欲娶她為妻。」


    堂前一時靜得落針可聞,可以聽到遠處傳來比丘修佛的梵唱誦聲。


    洛襄不動聲色地抿一口茶,看也不看他道:


    「莎車王室子女向來與西域大國聯姻。她已逃出烏茲,將來若不再是王女,你的父王要你另娶他人,你當如何?你並無婚姻自主的資格。」


    「我大哥娶了北匈左賢王之女,我二哥娶了疏勒國的長公主,聯姻之事,他們都完成了,我自然是可以娶我自己喜歡的女子。」


    戾英應答如流,重音落在最後幾個字上。洛襄將茶盞放置一側,看一眼誌得意滿的少年,淡淡道:


    「你喜歡她?」


    你憑何喜歡她?


    「你利用她換取我的雪玉,將她作為籌碼,可稱之為喜歡?」


    她不如一件你心愛的器物。


    「當她孤立無援浮在碎冰上,連鄒雲都淌進了水中,你卻立在湖邊不動,可稱之為喜歡?」


    她更不及你的性命重要。


    還談什麽心悅已久。


    堂前俊朗的少年立著沒動,一一聽著,不驚不惱,麵上沒有露出一絲難堪,反而抿唇一笑道:


    「可她也喜歡我呀。」


    洛襄眯了眯眼,目光微動。


    「佛子有所不知,她來到莎車,也是為我而來。你看,她一到王城,就去仙樂閣尋我了。今夜,更是與我密會多時……」


    洛襄麵無表情,下頷線微微繃直。


    「本王子與她可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她自小便心慕於我。那一年莎車與烏茲交好,她在宴上對我一見鍾情,從此念念不忘。如今,可算是。」


    洛襄平放袖中的手漸漸握成了拳。


    「連烏茲先王,他的父王都想要將她嫁予我為妻,都給我們指了婚的。」


    又見他鄭重地掏出一卷絹帛,捧在掌心示予他,道:


    「還有,我有她父王當年立下的國書在手,與她成婚本來就是名正言順。」


    兩國簽訂的國書,應是各執一份。洛襄瞥了一眼,確實與他手中那份,一模一樣。


    戾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每一句,都與他所知的事實,分毫不差。


    「佛子是不是還想說,她是佛陀為你設下的考驗,不能任由我帶走。」


    戾英微微揚起頭,高鼻深目的側臉露出一個傲慢的弧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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