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低矮的河岸越往前走,驛道縱橫連長,城郭星羅棋布。膚色各異的商人沿街叫賣,往來穿梭,雪膚碧眼的胡姬手捧西域美酒,嬌聲吆喝。


    山河千裏,民生百相,如壯麗鮮活的畫卷一般舒展開來。


    這便是莎車王城了。


    朝露騎在馬上,身著一襲乳白描勾金邊的胡袍,革帶勒緊一把細腰,顯得身姿頎長苗條。一頭濃密的烏髮全部盤進了彩線鑲珠的錐帽裏,麵上和胡姬一般覆著一片嵌著流蘇的綺羅薄紗,掩去容貌,隻露出一雙水光動人的眼,環顧四方。


    她輕揚馬鞭,目光從遠處的城景收迴,落在最前頭白馬雪袍的佛子身上。


    不知為何,昨夜之後,她覺得今日晨起動身,洛襄的麵容又恢復了拒人千裏的漠然。她嬉皮笑臉說些瑣碎,他也不過淡淡點頭迴禮,避之不及。此時,她一眼望去,洛襄俊美的側臉眉頭微蹙,似是心事重重。


    更怪的是一向話多的小沙彌緣起。她一早見到他眼底發青,執韁的手偶爾發抖,一臉破敗之相,全然沒了往日的神采。她好奇地問了一嘴,卻被他恨恨迴道:


    「師兄罰我抄了一夜的經……都、都怨你!……」


    怪她作什麽?她近日也沒像在王庭那般勾著佛子,是洛襄自己要帶著她去莎車國的。朝露不明白,隻當緣起是小孩子脾性隨意拿自己出氣,便也退避三舍,不再惹惱他。


    「轟——」地一聲。


    王城城門大開。


    城牆上鐫刻有規律對稱的釋迦蓮紋,女牆上尚有縷縷殘雪,隨著打開的城門簌簌落下。


    越來越開的城門縫隙間,漸漸湧出了數百個絳紅半袍的僧侶,整齊劃一,依次排開,俯身雙手合十,恭迎歸來的佛子僧眾。


    朝露勒了勒馬韁,緩步跟著人流進入莎車王城,不禁心嘆,佛子真是好大的排場。


    進入王城,首先入目的,是鱗次櫛比的數座伽藍,環繞著中間一座大寺。土坯築成,鑲以金身,細細密密勾出一瓣瓣形態各異的蓮花紋樣。


    那便是她此行的終點,佛子修行的道場,莎車王寺無量寺。


    據說王寺從前本不叫無量,是洛襄改宗修習大乘佛法之時,命人將之改為「無量」。以朝露半吊子的佛識,是取了大乘教義中「無量壽,無量劫」之意。


    佛寺周圍,有皮膚黝黑,雙足赤地的西域番僧,亦有腳踏芒鞋,禪杖拄地的羅衣漢僧。傳聞,西域釋門有各大教派,在莎車薈萃,共論佛道。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好不熱鬧。


    隻不過,大多僧人看著她的目光並非友善,甚至,有幾個灰袍僧人,看她目露憤意,在她走近之時,嗤聲響亮。


    緣起告訴過她,洛襄已於早前幾日將洛須靡的陰謀公之於眾,還了她清白。可不知為何這些僧人對她仍有那麽大的敵意。


    朝露隻得低頭無視。待進了莎車王寺,她和所有人一道下了馬,牽馬步行,以示對佛子的敬意。


    她上輩子雖生在西域,長在烏茲,死於大梁,可她從未出過烏茲王庭,隻聽三哥和國師講起過西域諸國的奇遇。今日她來過莎車國,對一切陌生的景觀興致勃勃,一路上左顧右看,漸漸落下了前方大部隊。


    在一道迴廊的轉角,朝露被一個麵生的年輕番僧攔住了去路。


    幾株綠油油的芭蕉樹在庭前隨風搖曳,那鬚髮蜷曲的番僧雙手合十,朝她微微一笑,說出一段流利的烏茲語:


    「傳聞烏茲王女有傾城之色,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朝露警惕地後退一步,皺眉道:


    「你認識我?」


    「西域流傳王女的舞姿畫像,僅一殘卷都可拍得千金。我曾有幸得以一觀。」他捋著鬍鬚,似是瞭然一般笑道,「今日親見本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跳舞的畫卷?朝露皺眉,她常在王庭,並不知西域其他國度還有人會繪製她的樣貌。


    番僧眯著眼望著她,又道:


    「再者,我師弟親自帶迴王寺的女子,自是遠近皆知,不同凡響,人人都想一睹芳容。」


    朝露見他麵上並無敵意,卻讓她渾身有些不自在,又聽他稱洛襄為師弟,不由多一分好奇,問道:


    「你是?」


    番僧笑容不減,微微俯身,道:


    「貧僧法號空法,自天竺而來,在西域求法。幸得師尊收入門下,乃是佛子的師兄,已在莎車王寺修行八年有餘。」


    見他亮明身份,朝露心想著此地是王寺,必也不是什麽惡人,且她人在屋簷下,不敢怠慢,遂屈身迴禮道:


    「請問法師何事指教?」


    「我所謂何事無關緊要,今次,佛子為了王女怕是兇多吉少。」


    朝露一愣,莫名其妙道:


    「為何如此說?」


    他淺色的眸子像是鷹隼一般盯著她道:


    「王女可願意為佛子出家剃度?」


    朝露眉頭蹙起,沒有作聲。


    「那王女憑何留在佛子身邊?」番僧輕蔑一笑,指了指兩側高聳入雲的浮屠塔,又道,「王寺戒律森嚴,諸位長老知道我師弟帶你迴來已是萬般震怒。佛子今日若是無法給出交待,按律當在浮屠塔內,經受千百笞刑,更甚者,會被即刻逐出佛門。」


    朝露這才明白,為何一路上的僧人對她那麽大敵意。


    她前世今生都不修佛,此前隻以為僧人不破戒即可,不知佛門戒律如此森嚴,哪怕帶一個女子同行都是罪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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